乐瑞塔听不明白了,什么叫去世之后还有需要?她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明白了罗可的意思,于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给你安排一个盛大的葬礼的。”
罗可失笑,这个小姑娘的思维方式真是总能让他意外,他摇摇头:“不是这个,我不需要葬礼。我说的需要,等你遇上了自然会懂得,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也遇不上。”
乐瑞塔虽然被罗可说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因为信任他而点了头。
“好了,衔接点已经按照你交代的时间和地点做好了,你快点去吧,别耽误了。”罗可说道,“在外面一定要蒙好脸,别被人看见了。”
乐瑞塔看着罗可,迟迟不肯离开。她总觉得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好像已经预感到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还等什么呢?”罗可看见她,笑了笑,“再不去,时间该到了,那我就得返工了。我还想休息一会儿呢。”
乐瑞塔终于决定离开,她想对罗可说一句“保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转身打开诊所的门,掩上门出去时看见罗可坐在拥挤的房间里,耷拉着头,白色的衣衫发出凄冷悲凉的寒光。诊室的白炽灯让一切都显得萧索,乐瑞塔第一次感觉,身材高大的罗可坐下时竟然是如此蜷缩的小小的一团,像一只濒死的虾米,小得令她心碎。
穿着反叛军给她的黑衣黑裤,乐瑞塔用和田绿子的深灰色头巾把面部围起来。她骑上停靠在福满楼中餐馆后巷里一个满到溢出来的垃圾桶旁的摩托车,向赫鲁姆斯郡的方向疾驰而去。
摩托车是川崎渚的,乐瑞塔只用了十分钟便学会了如何驾驭。摩托车飞驰在路上,风吹过乐瑞塔的发间,她蜷曲的黑发如同一面旗帜般在空中招展出果决的波纹。乐瑞塔觉得骑摩托车竟然是一件比坐在滑翔车上吃青梨更加自由的事情——青梨,可恶的青梨,可恨的司库大人。乐瑞塔想起昨天在阿佩拉山上,和田绿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的眼神。
“他何必要骗我这是天然的梨呢?”乐瑞塔坐在泥地上,拿着那颗图鲁拆解分析完了以后毫不珍惜地丢回了她手中的青梨,“他很有钱,负担得起食元公司出品的任何一代青梨。但为什么他偏偏要拿一颗放蔫了的梨骗我,说这是一颗天然梨呢?”
“因为天然梨更加珍贵,应该说,极其珍贵,因为根本都不存在了——你自己不也更喜欢天然梨吗。”和田绿子耸耸肩。
“但是,更珍贵又如何呢?”乐瑞塔还是感到很迷惑。
“更珍贵,你就更喜欢,收到了更开心啊。”和田绿子觉得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可是,让我更开心又能如何呢?我本来就是要给他表演的呀。”
“你开心了,给他表演就会比给别人更用心,也会更惦记他,觉得他是特别的、和别的客人是不一样的……这不是从古至今嫖客们的惯用手段吗?”和田绿子听着翻了个白眼,对在旁边抱臂不语的川崎渚小声道,“仿生人是不是不大聪明的?”
原来是有目的的,给我这个青梨,骗我它是天然的,原来只是为了让我对他更用心。
乐瑞塔想起无数个夜晚,自己坐在滑翔车上,就着冷风咽下酸得令她皱眉的青梨的模样;希冀满满地去青汀香铺买洋岚香,特意为司库大人涂上的模样;在玻璃罩里看着司库大人风韵犹存的老脸,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的模样……乐瑞塔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一个被别人骗了还感恩戴德的蠢货。
而且,司库大人不是唯一一个骗她的人。最近她接连发现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耍她玩——果斯骗她说为他口合是纯洁的灵魂联络仪式,而那却是卡尔会要求侍女提供的龌龊服务;主教大人骗她政府不会入侵个人瞳孔晶片,而她离开家后不过几个小时便被追踪定位;岩本纯骗她说“野蛮人”都是寄生虫,而实际上外城的人无不在痛苦辛劳地活着;果斯说她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只有他把她当做人来看待,而其实他本就只打算给她七年的时间……
谎言,她的生活,她的赛克塔拉城,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就在那一刻,乐瑞塔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她将梨扔在脚下,跳起来狠狠地在上面踩了几脚。这还不解恨,她结实的小腿奋力踩踏,要用脚底把那青梨碾成泥。看见她疯狂的模样,和田绿子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队友们。莫尼率先反应过来,拉住乐瑞塔的胳膊,问:“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加入我们了?”
“是。”乐瑞塔看向莫尼,继而对川崎渚说,“目标和计划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