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下行了约莫一分钟,乐瑞塔终于来到了天使地牢俱乐部的主池。这里雾气稍散,不似楼梯上那么浓重,但仍然暧昧不明地缭绕着。主池大概能装下二十余人,不算大——常来的人都知道,天使地牢的主场其实在三个后池和数十个私人池里,这个被称为“主池”的前厅是表演性质的,只是一个引子。前厅里,三个精致的钛合金质高鸟笼放置在中央,每个鸟笼背后都有一条幽深的回廊,那是通向三个后池的幽径。毋庸置疑,鸟笼中的表演就代表着它背后幽径通向的后池的主题。
最左的鸟笼是黑色的,其中悬挂着黑色的雕花烛台,烛台上斜放着燃烧的白色蜡烛,蜡油缓慢而暧昧向下滴落。鸟笼中央,一名穿着全橡胶制黑色紧身衣的女人露出粗壮的手臂,她留着齐刘海,两颗眼珠是全白色的义眼。她的手里挥舞着一根由上百缕细皮条组成的黑色皮鞭,黑色及大腿皮靴细长的高跟踩进身下人的腰窝里。那在笼底趴跪着的人是个秃头男人,黑色皮质口枷遮去了他的半张脸。他那双如死人般的眼睛中没有任何神采,全身光裸,随着女人手中的皮鞭落下而吃痛地弓起身体——光听那皮鞭不算清脆的声音便知道,鞭子上的皮条是有重量的,那一鞭可不是轻巧的挠挠痒。秃头男人背上被抽打到的地方显出条条血痕,细密的血珠霎时间渗了出来,让皮肤上毛孔的位置无所遁形。
最右的鸟笼是铬金彩色的,五名穿着各式各样的彩色镭射情趣内衣的人扭缠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中,很难分得清哪只手臂是谁的,哪条腿又属于哪位。如果凑近了看,隐约能从内衣包裹不住的生殖器的数量辨别出笼里好似有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但细数起来,笼中却有四对硕大的乳房。这五个人挤在狭小的鸟笼里,肉体因为位置不够而被笼子上的栏杆箍出红色的压痕。他们互相抚摸着,涂了反光镜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或白皙或黝黑的肌肤,时而稍作停留,被触摸的人皮一寸寸地燃起看不见但绝对感受得到的欲火,好似冰冻的山川在火焰中融化一般。鸟笼后面的小径里传出阵阵喘息和呻吟,那是不知道多少个人在后池里一同欢愉的交响乐。
乐瑞塔绕过最中央的白色鸟笼,向它后面的小径走去。笼中站着的英俊男人身形纤细,穿着白色燕尾服,戴半边白色面具。看见乐瑞塔,他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他认出了她仿生人的身份,他也是。英俊男人的手上正在摆布着粗长的白色丝绸布条,将悬吊在空中的一名黝黑而健壮的男子双手、双腿都结实地捆绑好,走线秩序井然之中又不乏浪漫优美。乐瑞塔赶紧遮住脸走进小径,走廊的墙上挂着深蓝色的充满古韵的手写体拉丁字母霓虹灯牌,上面写着“Kinbaku”,灯牌一闪一闪,接触不良的样子。
乐瑞塔走到小径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有主池十倍大的后池。池中央有一方舞台和一处环形吧台,舞台中央吊着一名通体雪白、头发乌黑的女子,她的身上松松地穿着一件和服浴衣,红色丝绸面料上用黑线和金线刺绣着几只鹤。她面朝下地被一根粗糙的暗金色麻绳悬在半空中,黑色长发从白皙的脖颈一侧垂落到地上,随着她的轻微晃动焕发出波纹状的光泽。她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黑色连帽烫金边长袍的男人,他肌肉紧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粗壮的手臂扯过一处金绳,将其系成一个活扣,并从女子的头前套了进去,一直套到唇下的位置。男人稍稍用力,女人的下颌被绳索抬起,露出乌发中一张白如雪的脸。女人双眼微睁,如羽毛般的红色长睫毛轻轻颤动,鲜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涂黑了的牙齿。
吧台低矮地环绕着舞台,几名身穿深蓝色和服浴衣的男人正调着各式各样的鸡尾酒。酒器都是古朴的旧世界日本国样式,每一杯酒在制作完毕后都会斜斜地插上一株红梅或者白梅。插了白梅的酒是给在坐在吧台旁观看捆绑演出的客人的,插了红梅的酒会被送到嵌在池后方墙壁里的一个个被红色隔音帘遮挡住的副池,那又被称为私人池,是为想要亲自体验捆绑的客户们提供的乐园。
乐瑞塔走向左数第三道隔音帘,探身进去,卡尔将军竟然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今天的卡尔和往常很不一样,花白的棕色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白色剑眉也梳顺了,看上去不再那么奇形怪状。他眼下平日里总是泛红的粗糙皮肤甚至浅浅地用遮瑕漆盖过,使他看上去不再那么像个酗酒无度的酒鬼。他手边的桌上放着一顶圆圆的低礼帽,穿一身黑色西装,左胸的口袋里插了一块深蓝色印黑花方巾,还配了一朵小小的蓝色马蹄莲。见到乐瑞塔出现,他努力地想要站起来,肥胖的身躯却使他的行动不那么容易,最终只能有些尴尬地笑笑,将手中的一捧白色满天星献给乐瑞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