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田中亚子往化妆间来，她的目光撞上霍廷锴的那一瞬间，身上的冷漠和戾气随即消失。
“霍先生可是斋藤先生的好朋友，我们当然要给霍先生这个面子，霍先生说不能搜，就不搜。”
两个日本军官领命，很快从化妆间撤出去，而此刻，孟思南紧握着的双手早已冰凉。
田中亚子的目光在孟思南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即向着霍廷锴问道：“师哥什么时候和这位小姐有交情了？”
孟思南有些懵，青龙会的田中亚子竟管他叫“师哥”，看来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可是他刚刚却救了复兴社的人，这个霍廷锴到底是什么路数？
她不敢想太多，因为这样的事知道太多，是保不住命的。
“我们……”霍廷锴看了一眼孟思南，目光里的温柔极其自然，却终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田中亚子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一声，随即出了化妆间。孟思南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身边站着霍廷锴，她差一点就要跌倒在地上。
一旁的白莱利没有看出端倪，笑容谄媚地迎上来，今晚的舞后即将花落谁家，他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
“霍先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和孟小姐……”
“白经理”，霍廷锴打断了白莱利的话，却依旧没有松开他搂在孟思南肩上的手，做戏要做全套，他明白的。“大赛可以开始了吗？”
“马上就开始。”
3 大上海舞后
“不夜城舞厅”的中心舞台上，灯光再次大亮。
上海是摩登的，“上海佳丽”更是“摩登”的代名词。候选佳丽们身着艳丽的礼服，于台中央站成一排，在亮成一片的光影下，她们似繁花盛开般明艳靓丽，台下喝彩声不断，一时间掀起高潮。
佳丽的顺序根据抽签决定，孟思南是第九号佳丽，她穿着一件珍珠白绣花的新式旗袍，款款向舞台的最中央走来，灯光之下的她，风姿绰约，光彩熠熠。
所有的争取和努力即将要在这一刻落下帷幕，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抓在礼服两侧，半个小时前的慌乱并未全部消散，可是无论如何，她帮了霍廷锴一个大忙，他有没有记住她呢？会不会给她一个好名次？又或者，他为了保守住刚才不可言说的大秘密，真的会让她消失呢？
霍廷锴坐在靠近舞台最中央的位置，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下，他的面容越加显得轮廓鲜明，这样的场合，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样轻松，唯独他，脸上勾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
他看着眼前的孟思南，捉摸着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而此刻，强烈的命运感亦在孟思南的心中燃起，可是决定权却握在别人的手里，又仿佛与她无关。
这是佳丽们做的最后一轮展示，上海滩“舞后”即将在三十分钟后产生。投票规则很简单，每一位购票前来观礼的人都拥有投票权，他们每人手持一支玫瑰，将它投到心中属意的佳丽手中的篮筐里，即算作一票。
霍廷锴的手里也有一支玫瑰花，此刻的他正重复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对每一个场景进行着一遍又一遍地过滤。
他带着那个人跑到了不夜城舞厅的二楼，身后的日本人越来越步步紧逼，只有转角的那间化妆间没有锁门，他随意推了进去，他的腰间别着枪，原本是想强迫里头的人帮他救人的，但那一瞬间，那个姑娘的眼睛，让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忍心。而此刻的他正看着那个姑娘，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话威胁她，更不该将她拉进这场漩涡里。
“下面请霍廷锴霍先生投出您宝贵的一票。”
在司仪的邀请下，霍廷锴走上舞台，目光扫过台上的每一位佳丽，最终定格在孟思南的身上。他看着她，她的一双眼睛似乎也在跟他说话，眸里荡起一股清丽，她渴望获选。
面对这双眼睛，他的心中再次升起异样的感觉，那女子的容貌分明是完全陌生的，可容颜之下的眼眸却是如此熟悉，他不禁想起内心深处的那个人，她们实在是太像了，于是，所有的过往之事轻轻掀开一个角，就忽然间全部跃然于眼前，吓了他一跳。
但是，他必须保持理智，他知道，青龙会的斋藤俊野就坐在台下，一定非常关注他的选择。于是，他径直走到了孟思南的面前，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那朵玫瑰花，投进了孟思南面前的花篮里。
他的花必须给她，这样才能让一个小时前在化妆间里发生的一切，拥有绝对的说服力。他也必须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今晚的秘密才能被永远守住。当然，他更想知道，她和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