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话题的落脚点在自己身上,裴弋愣了一下:“什么?”
司施有点犹豫,她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像是在生搬硬套,声如蚊蚋道:“就是我之前说的,暂时不想用某个确切的词汇来框定我们的关系。”
一直以来,她对有明确定义的关系都感到莫名的恐惧,总觉得这象征着某种义务和责任,以及自己无法达到对方的要求时,随之而来关系的破裂。
“换个角度想,无论是定义还是意义,都是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只是一道人为设限的关卡。”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笃定,“但在定义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存在,不是吗?”
裴弋漆黑的瞳孔直直盯着她,眸底有探究,也有欲言又止。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弯腰把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的肩膀,败下阵来似的:“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在她面前,裴弋一向很好说话。
沉默有时,司施看向两人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想适时转变一下气氛,牵着他的手晃了两下,玩笑道:
“如果你爸妈知道你放学不回家,而是跟女同学在一起,会怎样?”
裴弋不假思索:“我爸不在乎,我妈会火速赶到。”
“然后推给我一张支票,优雅从容地说‘这里是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不会。”裴弋被逗笑,直起身子和她面对面,敛去笑意认真地说,“你很好,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骗人的吧。
司施心里这样想,但面上没拆穿。
平时在学校里,得益于她的成绩和好相处又不至于任人摆布的性格,虽然偶尔有好事者找茬,但总体人缘不错。
然而面对长辈又是另外一回事。裴弋的爸爸不在乎,不知道是开明还是亲缘淡薄。妈妈似乎很关心儿子的感情问题,可真有家长会对孩子疑似早恋喜闻乐见?
司施表示怀疑。
“具体来说,他们的态度,”裴弋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取决于我们是什么关系。”
司施:“......”
明知裴弋有意在逗她,司施还是忍住羞耻回复了:“什么关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的关系。”
裴弋眼眸一弯,嘴角轻据,一副被她取悦到的样子。
他悠悠笑道:“那就没问题。”
说完,裴弋双手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了过来。
司施仰起头承受,四下无人的街头转角,沿途嫣红花海泛起一浪接一浪的涟漪,像极了波及她四肢百骸的颤栗。
每一片不染尘埃的花瓣都是她无法诉诸于口的具象化的爱意。十七岁,正是一个说懂爱会被怀疑,说相信爱会被耻笑的年龄。
于是她对爱三缄其口。
她感觉到强烈的爱恨,还有一些不具名的情绪交织在体内,膨胀成一头嘶吼挣扎的困兽。
亲吻的间隙,她睁开眼睛,目光错过裴弋,望向上方旋转的,一望无际蓝灰色的天空。
在她的眼中,世界很大,大得像没有方向的天空。她的身体很小,小得像一具关不住困兽的牢笼。
034.来自宇宙尽头的电波
周一,按照流程走完一个跨部门项目对接的晨会。
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各自都有了收拾笔电的预备动作。长桌尽头,素来以刻薄著称的领导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最后还有一个事情,想跟大家说一下。”
真是稀奇。司施停下动作望过去,从入职以来,她就没从这厮的嘴巴里听见过这么温和的口吻。犹记得上个星期他还在办公室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声如洪钟道:
“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坐的工位,一个月、一天、一小时租金是多少吗?公司给你们提供这么好的办公条件,这么优越的办公视野,不是让你们来看着江景喝喝咖啡当甩手掌柜就完事。咱们这个行业最关键的就是抢占先机,跟同行卷,也是跟自己卷。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做赔本买卖,创造不了相应的价值就收拾东西走人!”
今天却一反常态,用商量的语调:“各位工作之余也要注意身体,平时有什么问题,要及时跟同事家人和朋友沟通,要用辩证的思维看待困境,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司施耳廓翕动,听出这话里有话,难得有一次不强调业绩,关心起了员工身心,反而叫人觉出几分异样来。
同事曼妮悄悄背过身跟她咬耳朵:“你还不知道吧,就昨晚,咱们隔壁大楼,”她亮出手背,一个拐弯作出朝下的手势,“有人跳了。现场赶在天亮前处理完了,信息封锁得很快,现在很多人都蒙在鼓里呢。”
司施心里蓦地一惊,还没给出回应,另一人凑过来加入对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