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看来,女儿心高气傲,不接地气,像蔡耀民这样既能大雅也能大俗之人,才是良配。反正严冬成天一副心如槁木的样子,也不像能领回来人的样子。遇到条件这么好、还懂得疼人的蔡耀民,他们做长辈的煽呼煽呼,就是一桩好姻缘。
蔡耀民庆幸自己曲线救国的路走对了,他不管严冬的工作是靠她自己考上的,还是他的操作到位了,她的工作总归是定下来了,这未来岳父岳母,算是拿下了。
没想到,婚都订了,还能鸡飞蛋打,闹上新闻,自己成了今年夏天全平阳市最丢脸的男人。
蔡耀民调整了一下情绪,故作镇定地对同行的人说:“兄弟,你说我是不是昨晚喝到假酒了,现在还在眼花,我是看错人了吗?”
他不愿承认,严冬离开自己,还能遇到更好的,最起码看起来还不错的。
毕竟,她都臭了。
眼前的这个活色生香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可以是她。
她就该躲在阴暗的房间里以泪洗面,就算出门也该蒙着脸。
还敢穿成这样。
不知羞耻。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或许这是她的本色呢。
被蔡耀民拽来游泳馆放松的,是他的发小,平阳市尧舜区刑警大队的中队长张简。他的大块头让人一看就充满安全感,只是他姣好的外形和不俗的衣品常常让人无法将他与电视中那些为案消得人憔悴的人民公仆联系在一起。无论是气质还是打扮,都让他看起来文艺十足。事实上,他也的确喜欢没事研究研究画儿,看看话剧,听听古典乐。
今天,哪怕是休息,张简都穿着焦糖色真丝印花衬衫,配上白色短裤,身上散发着雪松和琥珀的木质香,慵懒中透着精致。偏偏他又留着清爽的寸头,干练有余。
不过现在,张简正愁容满面,刚刚发小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三个月了,他手头的案子还没破。
齐蜀路的枫园小区有位54岁的陈姓男士在儿童节那天失踪了。
听他老婆说,平日里丈夫每天晚上都要去古庙旁边跳舞,很晚才回家。
可6月1号那天,看完孙子在幼儿园的表演,他连晚上的家庭聚会也不参加,像平常那样打扮了一番,就火急火燎地去跳舞了。
人出了门,就再没回来。
古庙正在翻修,大概涉及什么秘要,附近的摄像头都撤了,没人知道那天,该男子到底有没有去跳舞。不过,根据前一个街道的监控显示,他当晚是有出现的,和平时一样朝着古庙的方向走去。但围绕古庙外围的街道摄像头都查过了,一无所获。
人就像凭空蒸发那样,消失了。
没过几天,在古庙旁边的红墙小巷里,一个老太太发现一群流浪狗在对着一个塑料袋狂吠。她拿拐杖卜楞开,发现是一堆血呼呼的内脏。地上的东西被路过的外科医生看到,他不可思议地凑过去,努力确认了半天之后,吓得立马报警。
那是一袋人体内脏,还有部分脑浆——经过DNA检测,来自失踪者本人。
死者的心、肺、肝、胃,共有六处刀口。
邪门的是,那六个刀口以切口方向、切入深度来看,可以分为一模一样的三组,每一组的两个刀口距离相等,刺入内脏的深度相同——看起来是用了某种特别的作案工具,拥有两个呈60°锐角的刀身,刀刃朝内,像是练咏春时常常会用的八斩刀。
只不过,八斩刀是两把独立的短刀,武师双手分别持有,自由使用,所以八斩刀也被称做“护手单刀”。而凶手用的,犹如两把焊死在一起的短刀,刀头像是古代一种叫鸳鸯钺的兵器,所以才能两两相等地刺出三组伤口。
张简咨询了兵器和刀具相关的专业人士,对方都认为凶器像是私人特制的。
可什么样的人,会费劲做这么一把刀,只为了杀人呢?
又是什么样的目的,让凶手残忍地掏出对方的内脏和脑浆?
死者的躯体现在又被弃置何处?全尸还是分尸?
看起来不像冲动杀人,这么残忍的手段,更像仇杀。
三个月以来,刑警队查遍了陈氏死者的所有社会关系,皆无所获。就连每晚和他在古庙旁跳舞的舞伴,都对警方询问得避之不及了。
死者社会关系良好,没查到与任何人的口角和过节。
难道是无差别杀人?
如果这样,凶手会不会连环作案?
张简毫无头绪,做梦都想着那把“鸳鸯钺”。
索性听发小的,今天出来放松一下,换换脑子。
“水性杨花。”
蔡耀民嘴里小声咒骂着。
张简这才抬起头,意识到此刻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