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彻问:“那柳直从小到大的性情如何?”
“年少时不守法度,常骑着高头大马,挟弓持弹,在南山县横行无忌。有一次,打落了县令之子的两颗门牙,最后,那位县令备了厚礼登门致歉才了事。”
“……”
这简直是地方一霸啊。
贺初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宋娘子倒是含蓄,“机灵,争抢斗狠,不爱读书,调皮捣蛋”,这是一个性质吗?
崔彻将茶舀入卓见素的茶碗,“冰镇的,吃着凉爽。”
卓见素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继续道:“不过,柳直从安都再回到南山县的时候,街坊们都说他性情大变,对人客客气气,凡事有商有量。总之,不再像年少时那般飞扬跋扈。街坊们都说,大概是长大了,人懂事了。”
“你怎么想?”崔彻问。
卓见素自行舀了茶,一口气喝完,来不及回答崔彻的询问,只道:“大人烹的茶真好喝。”
崔彻难掩得意之色:“好喝在哪里?”
“凉快,解渴!”
“……”
卓见素道:“那些街坊说他性情大变,倒与宋娘子的话吻合。宋娘子不是说,这几年,他和她自小就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吗。时常茶不思、饭不想,对一切事兴趣寥寥,连孩子出生,也无甚喜悦?”
贺初道:“或许和在我四哥身边有关吧。我四哥性子挑剔,最不好糊弄,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艰难,如履薄冰。”
崔彻摇摇头,“在主人身边如履薄冰的大有人在,可失了平常人的喜悦倒不至于。他在雍王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彻底改变了他,让他从一个飞扬跋扈的人,变成了一个哑忍龟缩、郁郁寡欢的人。”
他执着笔在纸笺上胡乱画着,“再说说那枝红豆和写着‘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字条吧,可惜,证据被一把火烧了。柳直说,那是他的债。你们说,不是情债,会是什么债?”
“他欠人钱了?可他又那么大的家业。”卓见素不解。
“欠债无非那么几种,难道他欠别人一条性命?你说,那枝红豆和诗句会不会是勒索?”贺初忽然道。
崔彻沉思片刻,“对方一直在提示柳直,他知晓真相。数年来,勒索柳直的钱财,对其进行精神折磨,最后还联手林老丈将其杀害。
青莲,你去查三件事。其一,派人夜探柳府,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到同样的红豆和字条,勒索不该只有一次。其二,他被人勒索,账目上会留有痕迹,再去查他的账,看看他这些年大笔支出的去向。其三,红豆树结实年龄较迟,一般在二十五至三十年才能开花结果。这棵树应有二十五年树龄了吧,派人去找找它。”
“前两件事好办。”卓见素为难道:“可最后一件,安都的红豆树不多,可也不算稀有,这棵至少有二十五年树龄的红豆怎么找?”
崔彻道:“去柳府、雍王府、太子府、还有祝大人府上去找。”
“还有个问题。”贺初道:“我们既然怀疑柳直已经遇害,且很可能与另一件凌迟案有关,那柳直的尸体在哪?”
崔彻一听“尸体”,脊背爬上一股恶寒,啜了口茶,硬着头皮道:“这也是我心中的疑问。”
卓见素道:“这件案子当时是我经手的,我们费了好些工夫才找到林老丈。他祖上是专行凌迟的刽子手,他会这个。林老丈被抓时,说死者死有余辜。”
贺初道:“可凌迟的整个过程不可能在那间漏屋进行,之前我们议过,万一有哪个胆大的偷窥,凶手有暴露的风险。总不会巧到,两件凌迟案的行刑者都看中了同一间屋子,俱藏尸在那里。”
崔彻脸上已血色全无,艰难地道:“屋子距离林老丈居住的地方并不远,林老丈是知道它的。可他只是个行刑人,并非主谋。他很可能并不知晓,主谋会将柳直藏在哪里。
听说官府是在那间屋子找到的尸体,没多久自己又被官府找上,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柳直的抛尸地。
我感觉尸体不在漏屋及附近,目前也不必费人费力,挖地三尺了。尸体在哪,其实取决于柳直到底欠了凶手什么债。”
卓见素走后,贺初问:“你怀疑柳直是我舅父安插在二哥身边的人?”
崔彻点点头,“如果柳直是祝大人安插在雍王殿下身边,为太子殿下效力的人,有许多疑点就能解释得通。
其一,雍王殿下出生,柳直的父母为何要分离?为何直至十岁,他才被接到雍王府?
恐怕是十年时间,足够祝大人培养一名眼线了。是以,柳父能从家生子成为一名地方胥吏,柳直能在南山县为霸一方。他们看似仗着雍王殿下的势力,其实身后的人是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