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人来过吗?”夏意浓问:“还有亲人吗?”
“没有,”方泽曜低着头说,“我没见过除我妈以外的亲人。”
夏意浓目露怜悯。
孤儿。
方泽曜以后在这世上要成为没有亲人的孤儿了。
方泽曜停顿许久抬头,大约两个晚上都没有睡过,红肿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秦意浓,我高考那两天,你还会接送我吗?”
夏意浓鼻子发酸,点头:“会,我答应过你。”
方泽曜低下头去,眼泪掉落到黄纸上,在黄纸上晕出大片的深迹。
“秦意浓,”方泽曜擦着眼泪说,“我妈是保姆,我在电话里骗了你,我妈是你家的保姆。”
那位教授的妻子来过,秦意浓和那位女士长得很像,而他们是方云惠的雇主。
方云惠和他说过很多谎话,教他在学校说的谎话,教他不许多和秦意浓多聊家里的事,他也已经从他们的言谈中猜出发生什么事。
他抬眼,红着的眼睛扑簌簌地掉下眼泪:“秦意浓,你恨我妈,你别恨我,行吗?”
夏意浓迎上方泽曜的目光,她眼睛也发红:“不会,我不会恨你,你是无辜的。”
方泽曜手放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拿起黄纸继续折着:“你想问我什么,问吧。”
夏意浓轻声问:“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问过,她不说,再没问过。”
“最近有什么人联系过你吗?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从龙景国际的门回家?”
“她不喜欢我在学校惹事,她特意说过不要把不三不四的流氓混混带到家里,让我从龙景国际的门走,这些年都是……我知道她谎话连篇,”方泽曜说到这里,哭腔颤抖,“所以我在她面前很叛逆。”
夏意浓伸手轻拍方泽曜肩膀:“不怪你,别自责。”
方泽曜低头哭,肩膀颤得厉害,他此时很想要一个拥抱,他请求:“秦意浓,你可以抱抱我吗?”
“不可以。”旁边响起一道淡漠嗓音。
皮鞋声走到方泽曜面前,夏意浓被人拽起来。
方泽曜抬头。
年约三十岁的成熟男性站在他面前。
晋聿低眸看这位年轻人,徐声说:“方泽曜,夏意浓有自己的生活,她对你没有照顾的责任,不要试图依赖她,也不要用你现在所遇之事请她可怜你。如果你能配合警方,把你所知道的事都告诉给警方,这是对夏意浓最大的帮助。”
深沉,冷血,严肃,薄情。
强势的压力向方泽曜头顶压过来。
方泽曜呼吸紧促,他从来不惧任何人,此时却无端产生了惧意,好似被一只手无形地扼住了喉咙。
夏意浓轻拽晋聿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晋聿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泽曜,带夏意浓走出追悼室。
“让老师申请看看能不能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走出去后,晋聿对夏意浓说,“之前没尸体,现在有了,这是老师的强项,或许老师可以先一步找出凶手。”
说着,晋聿停步,将人揽进怀里,手轻抚她后颈:“你觉得他现在像当初的你,在你知道你不是杨悦和秦大为的女儿后,你也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一样,没有人在乎你的死活,你想要自暴自弃。所以,你希望有人照顾他,就像当初有沈沐琛照顾你一样,是吗?”
夏意浓诧异抬头,随即轻轻点头。
他总是能了解她的所有想法与情绪。
他将她搂进怀里:“我可以帮助他,不会让他自暴自弃,不用担心。”
“毕竟我是你亲自承认的男朋友,对吗?”
第63章
孟见鲸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脑袋来, 眨巴着眼睛看走廊里男才女貌的一双人。
两人都穿黑色衬衫,明明是那么深色浓墨的一幕,她却觉得好看极了, 两个人的五官相貌都那么出众,精致又立体,像来自创始者的最得意之作。
孟见鲸从前就想过, 以夏意浓的性格, 大约只有晋家最强势的晋二叔能管得了夏意浓, 没想到终究真的是晋二叔在管、或是在陪伴夏意浓。
她知道浓浓在生日晚宴上改回了跟亲生父母的姓, 不再叫秦意浓, 是叫夏意浓。
孟见鲸还不太习惯叫夏意浓这个新名字, 但她更喜欢夏意浓这三个字。
秦意浓听起来总像是秋意浓,让人感到秋天的萧瑟, 绿叶变黄在朔风中飘摇衰落在地面上,无根无家的清冷。
夏意浓在这个夏天则刚刚好, 是炽热发光的夏意浓, 是不再寒冷的夏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