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你最了解我!。" 赵楷的目光透出感动,"我非嫡长子,这便是命,空有一腔热血与本领,奈何?做个风流快活的皇子也罢,只可惜……"
赵楷苦笑,这番话曾经也说过,翻来覆去,又兜了回来。
他是上天的宠儿,集所有的美好与荣华富贵于一身,可彼时的他很不快乐,处于重重的阴郁与疑虑之中,甚至害怕将来。即便他想活得坦荡率真,却因高贵的身份,不得不将自己裹藏于少年人不该有的权谋算计之中。
王昂瞥了一眼郓王楷,缓缓落下棋子:"殿下生为皇子,乃天命所受,定将大有所为。那些围绕在你身边的臣子,殿下应当继续交往妥当,并善用之,但是,又不能因他们而蒙蔽心智。"
赵楷寻思,慎重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王昂似乎早有准备,就等着郓王询问。他不疾不徐地言道:"自古朝廷以天子为首,但臣子们因为利益有不同的立场,故成党派,彼此争锋牵制。"
赵楷颌首:"嗯,这些我懂,就如蔡京与童贯,还有王黼之间。表面上,蔡太师维护皇兄,童太傅和王少宰亲近我,实则与他们的私利相关,我与皇兄是他们争权夺利的一颗棋子。"
"朝堂也有不少忠良之臣,比如李纲,可惜被贬官,往后郓王殿下也要多关注如他这样的人才……" 王昂打住话,朝赵楷递去确然的目光,"君似舵,臣似舟,君不能离臣,但君需要掌控前行的方向。此外,还有民。"
赵楷会心:"民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王昂颌首:"君臣民三者相依相附,或不可缺,殿下看清局势,就能顺势应之,如若哪一天,你真的被命运推往浪尖,不如就……" 他打住话,落下手中的黑子。
赵楷吃惊:"你的意思,难道是……?"
王昂凝眸:"臣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怎么想?无论如何,臣誓死效忠。"
赵楷试问:"你怕不怕?"
王昂勾起唇角:"如若殿下不怕,臣怕甚么,殿下答应过那件事,臣后顾无忧。"
赵楷沉默良久,神情纠结,还是太年轻,城府没有深到在任何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
王昂看得一清二楚,再次指引:"君王以社稷为重,如果哪一天,郓王殿下的心里,为的都是大宋江山社稷的话,届时就知怎么做了。"
这句话似乎深有含义,可又像什么都没说。
赵楷思量半晌,摇头笑道:"我最烦你打哑谜了,话说高深莫测。" 他看着棋盘,落下一枚白子,继而唇角微扬,抬眸凝视道,"我觉得,有时你比蔡相公还要城府深重,若非我们之前在民间相识,彼此不知身份,我一定谨防你!"
王昂笑而不语。
紧接着,俩人专注于棋盘,赵楷攻势凌厉,王昂一退再退,看似快要失守。
赵楷展眉笑道:"你输了!"
王昂淡定抬眸:"殿下确定?"
赵楷自信点头,手抬棋落,王昂紧随其后,俩人加快速度,八九个来回之后,赵楷的棋路全被黑子堵死。
"咦?怎会如此?! 方才我就要赢了呀?" 赵楷不可置信地盯着棋盘。
原来王昂自开始就佯装退守,诱敌深入,趁对方大意轻敌,慢慢封其绝路,最后仅用几招致命。
赵楷恍悟后,不太服气:"刚才谈话让我分心了,我们再来一局!"
王昂见赵楷的眉间已经卸下忧虑,重现少年人的率真,他亦松了口气。
彼时窗外落日西斜,思及娘子在家等候,王昂略显为难:"郓王殿下,我们下回继续可好?臣家里有些要事。"
"比我还重要的要事?定是为了你的小娇妻。" 赵楷眨了眨星眸,故意调侃。
王昂微微牵唇,脸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赵楷不好强求,送他出府,途经缤纷灿烂的庭院时,命人采摘各色鲜花,"替我给王娘子带些花。"
"臣代内人谢过殿下。" 王昂接过花篮子,俊美的笑颜与手中的锦绣相映成辉。
就在俩人辞别之际,徽宗走来,正巧撞见这幕,好奇驻足。
今上驾到,王昂与赵楷赶紧作拜。
童贯随行在徽宗身后,走近时斜睨王昂,又打量他置于脚边的花篮,露出玩味的笑意。
若论朝廷之中哪位最不能惹,就是这位童大人,如今的童太傅。
很不巧在郓王府遇见......
须臾,王昂低垂的眸光冷如刀锋。
彼时徽宗问道:"王卿怎么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