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与张画师说些事,这回不能错过了。"
王楚嫣诧异:"夫君认识张画师?"
王昂迷一般地答道:"是,但也不是。"
王楚嫣更觉得摸不着头脑,这人时常神神秘秘的,令她好生不安。
三日后的夜间,王昂提灯去到状元房。
张择端惊喜相迎,俩人促膝长谈,甚是投缘。
顺着市井之画,王昂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张先生有没有注意到,虹桥以东的那座望火楼,楼下兵营变成了酒楼?东水门城楼这边,下方的军营亦被茶舍商铺所替代,可见我们大宋重视经商。"
张择端惊讶他的精细入微,这些事情虽然挺显眼,但普通人久见之后,就会习以为常。
"我也都注意到了,虹桥码头还有贩卖私粮的,如今,许多来往汴京的船只被用来运输花石,所以有了那些粮贩子。"
"张先生打算描绘这些细节么?" 王昂的唇边忽现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画,当然要画! 只是,不知官家能否看出来?" 张择端顿了顿,提及今上,转念道,"我有幸亲眼见识了官家的一些画作,若非他是皇帝,可当大宋第一画师!"
张择端能够得到赏识,自然与徽宗本身热爱书画密不可分。多年来,徽宗投入在书画与道学等事上,将繁杂的国务交予亲信,譬如蔡京、王黼、童贯等人。
王昂蕴意深远地笑道:"官家乃旷世奇才,书画皆造诣极高。"
张择端连连点头:"还有蔡相公,亦是才华盖世,书画诗词琴曲样样精通。官家所绘的听琴图,画里,官家道袍抚琴,蔡相公凝目聆听,真乃伯牙子期式的知音。"
那幅听琴图,徽宗自己也颇为满意,苍松叶茂,凌霄攀援,数竿青竹,木几香炉,意境简雅清高,蔡京还在画上提了一首七言:
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
如此君臣。
.
为了作画,张择端在邸店住了半个多月。
每番出门,他会扮作路人模样,但因他手执画笔,停留时间一长,就会被人认出来。起先几日邻里喧腾,幸好后来大家都挺知趣,没有过于惊扰,最多在张择端眼前晃一会儿,好让他将自己的身影加入画中。
四月中旬,张择端辞行。
"所有相逢皆是冥冥注定,我们后会有期!" 他牵着那头驴子,笑道,"以后啊,不能再叫它小兔子,应该称为小肥猪。" 这段时间,驴爷也受到贵宾款待,又吃又睡,足足胖了两圈。
众人目送张择端离去。
这时,王员外的笑脸忽然一沉。
"老天爷哦,我真是老糊涂了! 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张画师,张大画师,等等我!"
王员外心急火燎地拔腿追去。
第43章 洪灾 朕降你个欺君之罪!
王员外究竟对张择端说了什么?回邸店后, 他缄口不言,随后好长一段时间,整个人眉飞色舞, 得意洋洋。
自从张择端意外来访, 东水门街区气氛欢愉, 暂且冲淡洪灾预言的阴霾。
然而时间逼近。
人心惶惶的五月终于来临。
彼时, 京城居然忽现一条龙形之物!
消息不翼而飞,酒肆茶坊到处谈议, 众说纷纭,这一刻,连那些曾经鄙夷谶言的人也顿觉事情不妙。
朝堂上, 重视水患并进谏的大臣也多了起来。
"陛下,五月丙午,听闻有一龙形之物现于京师,落在开封府旁边的一间茶肆里!"
"民间一度流传, 五月将有洪灾, 臣们本以为此乃妖言惑众,故未曾禀告陛下, 如今真的有龙出现, 或许预言并非空穴来风?还请陛下明察!"
"若真有水患的话, 说明京师阴气至盛, 历来天子都会逐遣部分女官出宫……"
"都住口! 一派胡言!" 徽宗怒喝打断。
原本他对民间怪龙挺好奇, 忽闻有人拿女官做文章, 骤然不悦。
水患并非稀罕事, 将水患与女官联系起来也是常有之事,历代臣子们都会劝谏皇帝远女宠,谨天戒。不过徽宗生性风流, 嫔妃御女一百多人、宫女四五百、采女六百位,歌女上千,真可谓后宫佳丽三千,比先代的大宋皇帝们要多许多,但他不希望被人指责荒淫好色。
徽宗脸色阴沉,厉声问道:"预言洪灾的是何人?"
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这谁也不清楚,总不能说是个…… 疯子?
徽宗见无人答话,怒意加剧,重重地拍了拍龙椅:"众卿身为朝廷重臣,竟然对民间这类道听途说的妖言信以为真?方才有人言语铮铮,现在怎的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