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更明艳的笑声响起,孙若熙大摇大摆地走来,怀里抱着一双娃:"我家这两个,是不是该称呼穆清哥哥,叫兰若妹妹?"
王楚嫣琢磨一忽儿:"是罢。"
孙若熙嘟唇,朝王楚嫣犹疑道:"可我唤你姐姐,穆清是你弟弟,也算我弟弟,怎么我的娃儿得唤他哥哥?"
几位女子一并细思,同是头晕脑胀。
"别琢磨了,以后直接都叫名儿得了。" 赵浅真端着一盆草药香水走来,打算给兰若清洗下。
床中央,小穆清还抱着兰若晃啊晃,张巧金生怕他压到柔弱的婴孩,轻轻掰开他的手脚,"清儿快松手。" 哪知穆清不听话,抱得越发紧了,偏要与妹妹一同困觉。
"让我来。" 孙若熙先将自己的龙凤胎放到床里头。
两只小东西刚吃完奶,一离开阿娘的怀抱就哭闹起来,"好了,小祖宗们别哭,别哭了!" 孙若熙利索地往他们怀里分别塞入一团小软布,盖上被褥,哄了片刻他们就打起呼呼。接着,孙若熙又顺了顺穆清的背,抚摸他的前额,"清儿乖,先自个儿睡,姨姨要给若儿洗臭臭了。" 穆清噌地松开手,很快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也见周公去也。
"妹妹经验老道,两载未见,令人刮目相看。" 王楚嫣一边说笑,一边抱起兰若,打开襁褓,与浅真一同替娃儿清洗。
孙若熙吐出一口气,自嘲道:"没法子,本姑娘上辈子金枝玉叶,没怎么吃苦,如今给这些小祖宗还债来了!"
现下,四只白胖香糯的小娃儿黏在一起睡觉,可爱得让人忘却所有烦恼与痛楚。
女人产子就似走了一趟鬼门关,孙若熙也不例外。半年前,她生下一双龙凤胎,赵羡与赵珍,边疆生活清苦,宋辽金战事已然开启,衡量之下,她决定回京抚养。
姐妹们说笑一阵子,王楚嫣坐得乏累,稍微挪身,下腹隐隐的疼痛又袭来。
张巧金恰好瞥见她蹙眉,关切道:"阿嫣,累了么,你要不要也去躺会儿?"
自去年王昂被贬官流放,继母张巧金担心王楚嫣的安危,暂且搬来宿在她这儿,日夜陪伴,王员外也殷勤探望,这段时日很是艰辛,一家人总算熬了过来。
"没事儿,我想与你们多坐一会儿。。" 王楚嫣挽起泛白的唇瓣,弯眸浅笑。
张巧金看着她气血亏虚的模样,打心底里难受:。"我在床边看着娃儿们,你们坐去窗台那儿,阳光好些。"
"也是,晒晒春阳,我给你梳头。。" 赵浅真扶着王楚嫣坐到窗前,用道家的养生法替她按摩梳发。
孙若熙给各位沏茶,也闲散地倚在窗前:"好姐姐们,咱们重新聚一起,又像回到从前。"
暖阳拂照,春来花开,流莺鸣啭。
王楚嫣清眸流盼:"是啊,真好。"
赵浅真挽唇:"比之前更热闹了,多出几只拖油瓶。"
孙若熙伸了个懒腰,咕哝道:"如今我懂我爹娘的辛苦了,这哪是养娃,简直伺候皇上呢! 等我郎君回京,我要他好好疼我! 不过小别半载,我就想他了!" 忽而,孙姑娘意识到自己嘴误,赶紧转话,"阿嫣,叔兴哥哥很快也会回来,一定没事的。"
赵浅真继续为王楚嫣梳头,曾经她浓密滑亮的发丝变得有些枯燥薄软,赵浅真不免心疼了下,宽慰道:"阿嫣你放心就是,我给雅南去信了,她熟悉岭南一带,应该也认得儋州那儿的人,可以打探到叔兴的消息。"
王楚嫣点了点头,目光移向窗外遥远的天际。
众人皆知儋州荒凉,生活极为清苦,王昂曾玩笑说,倘若哪天贬官,愿去儋州,因为苏轼在人生末年便是流放于那里。苏轼曾作话: 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碳,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尔。
王昂在儋州属于幽禁,受皇城司禁军看守,连鸿雁传书亦难以实现……
.
一日清晨,王楚嫣抱着水灵灵的兰若不舍得放手,直到见她困了,这才放去床上,"若儿睡罢,阿娘出去一会儿,好久没为你爹爹整理书房。" 王楚嫣将娃儿托付给张巧金,走去书房。
她伫立于门前,心怦怦地跳着,良久,轻轻推开门。
景物依旧,阳光之下轻扬的浮尘似乎也一如既往,惟独,不见那个芝兰玉树的人儿。
王楚嫣走向桌案边的莲花香炉,之前的炭灰犹在,她执起香箸,在冷却的灰烬里一笔一化地写下几字。
—— 我想你。
一寸相思一寸灰。
继而她重新燃香,少顷,氤氲青雾徐徐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