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扶额思量,脑子里乱哄哄的。
徽宗发火是为自己讨公道,然而现下再次演变为群臣之间的勾心斗角,对于这些,他习以为常,见惯不怪,甚至还当作看戏的乐趣。
可今日,徽宗实在咽不下"罪己诏"的恶气。
王昂一直观察今上的神色,感知时机来临,进谏道:"陛下,东南民变,将责任都归于花石纲,这事经不起推敲,给民生带来诸多困扰的茶盐课税呢?许是童太傅听信了什么谣言?还请陛下明察。"
王昂话不多,每次言出必有含意。
这点,蔡京看得最清楚。蔡京当了二十多年的宰相,识人无数,唯独摸不清王昂的真实想法,不免畏惧这位后生。
茶盐课税?这不是蔡京曾经的杰作?
王黼机巧,从王昂的话里听出线索。
这是蔡京的软肋!
王黼朝徽宗躬身,义正言辞地诉道:"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方腊民变,实因茶盐课税,日积月累,再加之其他如花石所致! 茶盐课税是何人的主意?花石纲又是何人提议?有些朝臣将责任都推于花石之上,童太傅定是听信奸言,将罪责归于陛下,让陛下蒙屈,臣为之愤愤不平!" 语调高亢铿锵,抑扬顿挫。
王黼心中喜悦,为自己开脱了责任。
徽宗亦是心里舒坦,终于有人指出关键,道明自己的心事。
花石纲一事,分明是蔡京十多年前的主意,提倡"丰亨豫大",兴建土木。那个童贯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不敬!
"臣子们得了许多好处,却将罪责都推给天子?真是胆大包天!"
徽宗面色阴沉地看向蔡京等人。
蔡京瞥见龙颜不悦,从惊到怕。
朝堂之事,如履薄冰。
李邦彦,张邦昌等人亦不敢多言,生怕将自己给卷进去。
蔡京见无人维护,气上心头,一阵猛咳,缓后还想为自己明辨,徽宗挥手阻道:"不必多言了,你年事已高,既已致仕,以后的朔望朝参也不必了。"
"此外,罪己诏一事,待童贯回京后,我再亲自向他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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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王黼郑重地将王昂请到府上,挥退所有人,与只他独处。
"今日真险,多亏王中丞及时相助!" 王黼长吁一口气,继而洋洋得意地道,"我一见蔡京落魄的模样,万分开怀,他想对我落井下石,反而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蔡京老朽矣,再也不是那个叱吒风云的蔡太师了!"
王黼笑罢,回思朝堂之事,面容现出几分忧虑:"只是,我为逞一时口舌之快,或许得罪了童贯?就怕陛下真的怪罪下来,童太傅会记恨于我。"
王昂故意火上添油:"确实有些麻烦,童太傅手腕高妙,连蔡相公都曾载在他手上。"
王黼扶额:"说实话,童太傅与我关系微妙,所幸他是武官,如今文政我为首,军权他为首,我与他至今较为稳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都偏向,郓王……"
王黼沉思片刻,忽然神色倏变,疾步走到门窗前,几番张望,查探是否隔墙有耳,确定无人后,又回到座上。
王黼的额前溢出细密的汗珠,定睛看向王昂,用手半捂于唇边,目光闪烁,无比谨慎地说道:"郓王与太子那事,你觉得,是否时机已到?"
王昂等着对面那人快要不耐烦时,反问道:"近来宫中流行韵字,是否与此相关?或可,造些声势?"
第75章 韵字 明明一个简单的字,有些人却暗地……
近来宫内盛行"韵"字装饰, 很快流入民间,对此风尚,但凡有条件的人家趋之如鹜, 皆穿起袖口、衣领绣有韵字的衣裳, 或佩戴有韵字的饰物。人们还把衣服称为"韵缬", 鲜美果品叫作"韵梅", 将清词妙曲誉为"韵令",将美人夸作"韵致"。
四月清和, 天雨乍晴,青翠怡人。
王楚嫣也穿上饰有韵字的新褙子,手腕带一串红玛瑙, 和田玉般细腻,越发衬出她莹润的肌肤,那些打磨晶亮的小珠子,若细看, 每颗都刻有十分精细的"韵"字。
这对玛瑙手饰, 还有今日她戴的石榴花耳坠,发髻上的水晶金帘梳, 皆是三月三上巳节, 王昂专程为她举办"开芳宴"时送的贴心礼物。
那日, 他们夫妻对坐, 浅斟共饮, 观舞听曲, 直到月落中庭, 直到靡靡夜色让欲望蔓延至身心每一处,在氤氲香雾间,她醉意微醺地将他牵到床边, 慢慢地,在他面前褪去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当销金红裙滑落香肩,花绫抹胸也如一片薄云轻轻坠下时,她花颜娇媚,朝他莞尔一笑,那人意志尽失,急迫地除去束缚身体的衣冠,带着酒后的粗狂,一遍又一遍地与她缠绵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