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白荆走后,俞繁念走到病床前。
俞召念侧着头,看向窗外,一言不语。
姐妹俩相处这么多年,其实很少交心。就连肢体接触都很少,两人的性格不一样,俞繁念脾气火爆,做事有原则,向来风风火火的。俞召念跟她截然相反。
她沉默少言,性格软弱,低头不语,性格孤僻都是别人对她的形容词。她也没有朋友,放假就在家,也不出去玩。
心思像是都藏在葫芦里一样,没有人知道。
俞繁念以前跟她沟通过,发现两人无法沟通。
俞繁念擅长输出,遇到事情就开始复盘总结讲一堆的道理,但俞召念更多的是闷着。就是憋在肚子里,她甚至都不表达。
她不说话的时候,俞繁念就持续性输出。
直到俞繁念气急败坏:“你可真没用,真不知道那张嘴拿来做什么用的,吐不出半个字!”
“你看看你自己,都多大的人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遇到事情就会哭,哭有用吗?”
“哭问题就能解决了吗?”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我们吗,说我们没爹没妈,说我们没人要,说我们跟垃圾一样!”
“……”
俞繁念情绪上头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但这些话就像是坚硬的石头一样,砸在了俞召念的心尖上,一次又一次,一个坑又一个坑。
全部都是伤痕。
只是她从来不语。
以为时间可以治愈内心的创伤,以为只要时间够久,内心的潮湿,就会慢慢回暖。
可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当出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时,她那没有保护层的大厦,在瞬间崩塌了。
而她也被击倒在地,碎了一次又一次。
-
或许是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点暴躁跟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所以这次,俞繁念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她的妹妹已经长大了。
不应该用指责的方式去逼着她成长,但有时候俞召念也控制不住自己。就是一种性格本能,促使她发泄。
很久之前,她就意识到,情绪的外泄,不过是自身的无能。
因为自身不够强大,没有能力,所以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或者是一些小事的时候,才会暴躁,抱怨。
不过是自我否定,自我指责罢了。
俞繁念看着陷入麻木状态的俞召念,倏地有些心疼。两人相差七岁,也是后来俞繁念才知道,为什么两人差了七岁,是因为俞母中间流过几个孩子。
那时候医院还没有现在管的这么严,查出来是女胎后,就会流掉。
在几胎都是女婴后,身边的亲戚都说,再怀孕肯定是男胎了。所以到俞召念这一胎时,便没再去检查胎儿的性别。
众人都以为是男孩。
包括俞母。
七岁的事情,俞繁念记不太得了。
她只知道,在后来的很多年,俞召念并不讨喜。母亲对她过度的打压,甚至是否定。
情绪上来时,就会把所有的不幸,都怪在她的身边。
因为她从一出生,就不是众人所期待的性别。
而她也剥夺了俞母翻身的最后一次机会和希望。
那自后,俞父便不再与俞母同住。
两人再无夫妻关系,俞母也没有再怀孕的希望。她的身体,因为多次流产,到俞召念这里,已经破败不堪。
生下俞召念后,她的身体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无缘无故的漏尿,肚皮的松弛肌肤,腹直肌分离,下/体异味严重,生完小孩立马就带小孩,导致的常年腰痛。
同时经期紊乱,情绪暴动。
所有生育带来的产后风险,全部都出现在她身上。
直到俞繁念结婚,生下俞谨后,她才知道,当年的母亲,处于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消失的丈夫,兜里没钱,手心向上。
女儿被迫承担家庭的责任,以及母亲的产后抑郁情绪。
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俞繁念忽然到,母亲对她们姐妹俩的挑剔和不满,更多来源于她对自身的不满以及否定。
长期不被丈夫及她的家人认可,无人给予她保护。
只有指责和嘲笑。
笑她的肚子生不出来儿子,笑她的老公不着家,笑她这一生,都被困在那小小的厨房里。
即便她把家里料理的很干净,即便给她照顾一家人,即便她付出所有。
但是——
不论是所谓她的家,还是这个社会,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所以当时的她,也很绝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