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人叹了口气，表情全是对她的惋惜。
嫁的男人虽然老实，却是个烂好人。
愣是把她拖累了大半辈子。
现如今，男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还要卖房搭医药费进去。
以后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加难熬。
只是她们都没有预料到，女人心里，筹备的是另一个计划。
房子在中介的加急帮助下，很快就找到了买家。
因为是老小区，加上离市中心还有点距离，现如今的房地产消弭，经济下滑，买房的人越来越少。
所以他们这个房子，没办法卖出去太多钱。
六十万，几乎已经到顶了。
“这三十万是我当初自己出的，剩下的三十万才是你和你爸的。”
孙栋梁似乎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
“卖房不是为了救我爸吗？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救你爸？怎么救？他那情况就是无底洞。就算救回来了，也失去了劳动力，不照样是拖累我们。”
“你的意思是，不救了？”
“我跟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日子我是一天都没办法忍受了！”
舅妈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江牧一直躲在房间的门背后偷听。
刚才那段对话，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意思。
舅妈不要舅舅了。
江牧心头一下咯噔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
眼眶中有湿润蔓延。
可终究，眼泪没有落下来。
手里提着当初去店里买的东西，他一步一步挪到客厅。
“是舅舅，给舅妈买的，礼物哦，漂亮的裙子，还有蝴蝶结！”
他双手捧着，满脸真诚地将礼物送了上去。
舅妈皱着眉把东西推开。
“什么东西啊，我不要。”
哗啦——
东西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江牧也不生气，耐着性子把东西捡起来。
“礼物，舅舅给的。”
“我说了不要。”
东西再一次被扔到了地上了。
江牧重复上一次的动作。
他捡起来后，却没有直接递过去。
“舅舅和牧牧，挑了好久，黑色的小裙子，衬得舅妈，身材好……还有红色的，漂亮蝴蝶结……舅舅说，舅妈最羡慕，小女生，这种打扮了，以前条件差，没钱买，后来稍微有了钱，可是年纪又大了，不好意思穿。舅舅说，舅妈一直都，好看的！”
他慢慢地，如同流沙，一点一点将过去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会儿，他的记忆力强大到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舅妈听完这话后，微微愣了一下。
这回，江牧再一次将礼物送上去。
舅妈打开包装，总算看到了这条舅舅没来得及亲手送出去的礼物。
黑色束腰长裙，配上一个很有少女心的蝴蝶结。
这身打扮，她过去确实很向往。
“衣服很贵，舅舅不舍得，给自己买，但是咬咬牙，买给了，舅妈，果然合适！”
江牧眨着眼，发出一声喜悦的惊叹。
舅妈看了一眼上面的结账发票。
打过折之后，也得打几千。
对于舅舅这样一身节俭不舍得花钱的人来说，确实是下了血本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舅妈这一瞬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江牧手指揪在衣摆上，表情里带着较真：“牧牧很快就会，有新的工作的，能自己养活，自己，不拖累你们……还会把，全部的工资，都给舅妈！”
“牧牧会做饭，洗衣，拖地，所有家务，都能做……”
江牧一点一点细数着，他或许能做出的奉献。
舅妈偏头看了他一眼。
猛然意识到，这小傻子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挽留她。
她怔了怔，似乎也觉得意外，一个小傻子，在这样的危机关头，没有添乱就不错。
可他现在，竟然是在做这样一个事情。
舅妈心底五味杂陈。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江牧除了笨一些，其他什么都很让人安心。
甚至很多时候，要比她亲儿子孙栋梁还要省心。
过去那些年头，她只看到了这人身上流着其他人的血脉。
是个拖油瓶。
她看着江牧，轻哼了一声：“你真不愧是你舅舅养出来的。”
“舅舅对牧牧好，牧牧都记得！”
他抿着唇，脸上写着四个字——小心翼翼。
明明内心是那么的火热和渴望，可他因为害怕让对方生气，或者吓到对方，最后选择了这样稳妥的方式。
江牧没出事之前就是人中龙凤的存在，现在成了傻子，毫不夸张，他也能是傻子里的拔高个。
“舅舅喜欢舅妈，所以牧牧也会，喜欢舅妈，也会对舅妈好。”
“牧牧。”舅妈已经好多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如今自己都觉得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