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她自己了。
今日之前木琪一直认为身体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的战友,是用来执行她个人意志的工具。
这具身体虽是通过穿越而意外获得,可向来与她合作默契。木琪上辈子所积累的射击才能和灵敏的身体协调性,都能在这具身体上得到完美充分的发挥。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她对身体的认知:她认为身体永远只是工具,人借由身体存活,可说到底,真正做主的永远是人的精神。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并且错得离谱。极致的痛苦无时不刻提醒着她:身体,才是真正的主人。
血液时而冰冷时而滚烫,血管内壁仿若正被一把极小极锋利的匕首反复刺穿。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能量从大脑深处朝外乱窜,就好像她已变成一个短路的电子机械,身体正不断朝外界释放疯狂旋转的电流。
大脑深处像是有个绞刑架正在不断将她绞杀。意识混沌之际,木琪感觉自己正在不停坠落。
她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梦。
在迷茫之中,她居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木琪无法看清她的脸,也无法做到抬起头。有一个不可抗拒的手掌正用力按压着她的后脑勺,于是她只能看到面前那人穿着一双白色的鞋子。
女人正在对她说着什么,木琪努力聆听却一无所获。她很想对她说:“你在说什么?可不可以大声一点?”可她无法发出声音。
全身血液奔腾汇聚至心脏,耳边传来钝响,脑海深处的那根弦已经绷到极致。
然后,这根弦真的就这么断了。
同一时刻,银蓝色的光线照亮整个房间。木琪看到了光芒,可下一秒就坠入了意识深渊。在她堕入无边黑暗之前,她终于听清了刚才那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她失控大喊:“快走,不要管我,木琪,你快走。”
***
四周茫茫,木琪心里疑惑:这是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低下头,却见这具身体竟然未着丝缕。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为此感到害羞,可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木琪赤着脚,全身赤/裸地走在洁白的通道之上。她抬起头,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声音。
「你想要获得什么?」
“是在问我吗?”她望着洁白的天空。
「你想要获得什么?」
“……”
什么嘛,是机器人还是复读机?怎么说来说去都是同一句。
「你想要获得什么?」
又来了。
木琪不胜其扰,开始胡乱作答:“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你想要获得什么?」
怎么没完没了,于是木琪又换了个说法:“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你想要获得什么?」
这是在耍她吗?还是在玩什么无聊游戏?木琪生气了。
「你想要获得什么?」
机械音反复提问,木琪不由自主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你想要获得什么?」
在这一声声相同的问句之中她竟感到一丝平静。
“我想要获得什么?”
她的声音逐渐开始覆盖了机械音。
「你想要获得什么?」
“我想要获得什么?”
木琪闭上眼,聆听自己的内心。
她睁开眼,郑重其事地回答刚才的问题:“我想要更强大、我想要更自由、我想要恢复这具身体的记忆。”
「……」讨人厌的声音消失了。
场景再次变化。
木琪发现自己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远处闪耀着无数星辰。那是位于亿万光年以外的早已湮灭的恒星,那些光芒是它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她现在真的身处宇宙之中吗?
还是说这其实只是一个胡言乱语的梦?
每个人都有灵魂吗?
没来由的,木琪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上辈子在废土世界她既没有童年也没有过去,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排队等待安装四肢。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木琪的身体不是工厂给分配的,就是通过穿越而强占的。每一世的身体都是别的地方弄来的,只有灵魂一直是她。
人到底是借由身体存在,还是因为灵魂而存在?
灵魂是从哪里出生的?
我是谁,我又真的存在吗?
远处扬起了三道光打断了她的畅想,她看见一道红光,一道蓝光,还有一条微弱的金色光芒。
木琪自言自语:“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从这三个里面选吗?”
她可能是猜对了,因为那些光芒突然闪现至她周围,漂浮环绕着她。
来都来了,索性就挑一个带走吧。
木琪先是走到红色的光芒面前,伸手戳了戳——
“嘶——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