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会变成魔化物是因为人的执念引发了精神崩溃。
张玉芬只是一个普通退休妇女,一辈子都住在老城区的友善街,她的人生是围着家庭转的。
她的执念会是什么?
是张大墙的债务?
是儿子张平安不与自己来往?
是见不到孙子?
还是无法接受张大墙已经死亡的事实?
木琪思考场着这个域里出现的人、事、物在张玉芬心中可能代表的意义。
地上有水,走廊有风,还有一个小男孩在门口做作业。他趴在老式木椅上,裤子湿透仍然专心致志。
对了,小男孩人呢?怎么不见了。
他跑去了哪里?
护士长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好像真的很怕病人家属投诉,木琪打断了她,问道:“16号床的病人在哪间病房?”
护士长面露迷茫。
恍惚中,护士长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能想出几句应对的话的,例如「你不是病人家属吗?你怎么会连病人在哪间病房都不知道?」
可她脑中像被塞满了雾,最里面还有一丝尖锐的疼。护士长哑口无言,什么话都说不出。
随着面前这个一身漆黑的女孩朝自己走近了些,护士长恍然发现自己好像清醒了一点。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坏掉的灯报修了吗?地上怎么这么湿?
木琪看着呆愣的护士长,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她越过她,打算自己去找16号床。
***
住院部6楼都是普通病房,木琪推开一间又一间检查。
大多数病房里都有病人,他们病情不算严重,只是需要留院观察。有人睡觉有人在吊盐水,也有人不在自己的床位上。
木琪转身离开时撞到了一个女人。
她看上去三十出头,身上穿着病号服,五官恬淡带着书卷气,表情却十分焦躁。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她急切地问。
“是个小男孩,我只是一转头他就不见了。”女人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还这么小,这可怎么办啊!”
女人细细的手指抠进了木琪的肩膀。
走廊里的风好像更大了。
木琪给她指明方向:“刚才有个小男孩在护士台那写作业。”
女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我的宝宝还没上学啊。”
女人放开了木琪,表情凄凉:“如果你看到我的孩子,记得跟他说我在找他。”
说完,她突然不可抑制地开始扯自己的头发,又用指甲抓自己的脸。她的指甲修得很短,因此抓痕并不明显,奈何她神情疯狂,在阴暗的光线下透露着绝望。
林梵突然出现在门口,冷着脸命令女人:“赶紧回你自己病房。”
林梵在场域内扮演的角色是护士,住院部的病人都得听护士的话。
女人看上去有点怕林梵,她低声问:“又要抽血了吗?刚刚不是才抽过。”
“只要你回病床就不抽血。”听到这句女人总算松了口气,赤着脚走回自己房间。
地上的水渍正在蔓延。
木琪和林梵交换情报,说起门口消失的小男孩。
木琪:“应该不是魔化物,数值没走高。”
林梵:“你知道38号床上躺着的是谁么?”
“谁?”
“张玉芬的老公张大墙。”
***
张大墙早就死了,他死在了魔化场域里,死在了午夜麻将馆中。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像他一样,先是莫名其妙地生,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死。
张大墙缺乏自控力,没能改掉赌博的恶习。他从不自我归责,在他心里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赌博输钱是因为运气不好,还不出债务是因为债主不宽限时间,儿子发火那是儿子罔顾生恩,邻居耻笑是因为老婆哭闹。
他习惯让最亲近的人为自己的失败承担后果,尽管如此,最后他仍反复坠入同一片污浊。
像他这种人,似乎从来都不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他擅长将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午夜麻将馆勾起了张大墙心中的欲望。
于是他想赌,只为再赢一局。
其实,在他选择再赌一把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这条路的尽头只会通往失败。
可他就是心存侥幸。
现实世界中的张大墙只留下了一具枯槁的尸体,但在张玉芬的魔化场域里,他还活着。
38号床的张大墙摔断了腿,接近半身不遂,打了止痛针不再感知任何痛苦,安静地沉睡。他需要换药,一天两次,为他换药的人是护士,是住院部里的半个权威。
在这里,他仍是被好好照料着的。
张玉芬不想张大墙死,但好像也并不希望他好好地活。
魔化物在自己的场域中有着极大的掌控力,它们可以把这里设计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张玉芬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她在医院魔化,于是顺理成章沿用医院作为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