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婵已隐约看到竹轩附近护卫们的身影。
姜云婵愣怔了许久,讷讷摇头。
“逃?”
一夕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为慈心庵里一条人人可欺的狗。
所谓绕指柔,原是如此意趣。
男人低磁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更宠溺缠绵,在她唇齿之间轻声轻哄,“妹妹乖,睁眼看着我好不好?”
柔软轻覆,谢砚不可抑制闷哼了一声。
温泉里,升腾起的氤氲雾气阻隔在两人之间,暮霭沉沉。
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侯府有这么一位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我说:我再也不去找淮郎了!求你、求你……”姜云婵泠水眸无助地望着谢砚。
姜云婵突然意识到,谢砚是在故意惩罚她!
她想离开侯府,必须得仰仗权贵。
不远处,姜云婵眼皮一跳。
“不急,晨间空气清新,颇具禅意,妹妹去前面坐坐,许很快精神就好了。”谢砚已恢复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人的指骨!
至此姜云婵入了圈套,不得不替他解毒。
何况,大婚那夜,谢砚早就在背后掐断了一切消息。
姜云婵趁势爬上了岸,捂着湿透的衣衫便要离开。
新叶挂满露珠,洗不尽的雨后潮气。
姜云婵趁他不备,偷偷从他臂膀之下瞥了眼窗上的暗影。
可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她很害怕。
现在这种毫无出路的情况,她必须先哄着谢砚。
前路还很长,谁知道这位端坐高台之上的人有一天会不会跌得体无完肤呢?
“那回闲云院吗?”
“二奶奶”三个字穿透护卫的应和声,穿透门扉,传进了幽暗的空间里。
这样的念头让姜云婵觉得荒唐。
他语气云淡风轻,却又绝对权威。
她木然的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谢砚那张凛然无尘的脸,讷讷开口:“媚药是哪来的?”
“姑娘,你没事吧?”夏竹赶来的时候,正见姜云婵被压弯了脊骨,萧索飘零。
谢砚眼中难得露出宠溺的笑意,下巴轻蹭了蹭她的发丝,“妹妹是不是想我抱你回房?”
夏竹的确冒失,可她不也一样冒失才落得如此境地。
腰臀忽地又被硬物抵住,却是一只骷髅头,空洞的双眼森然望着她。
为了权利,他还不是要舔着脸回去讨他爹的欢心,与他爹扮什么恶心至极的父慈子孝!
“婵儿……”顾淮舟满是血水的口中艰涩吐出两个字,悲怆如刀刃,剜着他的心。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打算把姜云婵放在舞姬的壳子里,一直禁锢在身边了。
上面还残留着她的胭脂香,还有从她指缝流过的他的气息。
说到底什么蒙汗药、媚药、许婆子或是姜云婵,都不过是谢砚手中的棋子而已!
世家典范,才俊之首怎么会有错?
轻飘飘的话,裹挟着强大的威压,是能碾碎一切的存在。
只怕那时,他已经察觉汤里放了媚药。
她根本不敢与谢砚分开分毫,让人察觉异样。
媚药的烈性远强过蒙汗药,谢砚才会爆发得如此强烈。
谢砚倒也并非故意带着姜云婵到竹轩来,他原意是打算带她到后山的露天温泉处泡泡。
门外的人影犹豫了片刻,悻悻然退开了。
姜云婵心中有了成算,抱着谢砚的大氅重新回了温泉处。
忽地,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一行十几个小厮端着托盘,从林中小径往闲云院去了。
他也曾信誓旦旦,誓死与他爹断绝父子关系。
姜云婵从坐上喜轿、到成了他的爱妾、再到与他行亲密之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谢砚掌控之中。
敲击声穿透门板,直击姜云婵的心脏,她一个激灵赶紧伸出左手也扶稳了谢砚。
又想起她柔软的小手,仍旧出奇得美妙。
姜云婵轻点下颚。
她艰涩地掀开眼皮,谢砚抽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二则,她总不能一直这样被谢砚拎住后颈,她得留在谢砚身边,寻找时机。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狼狈吗?
而今,她连这唯一的身份都不能示人了。
谢砚沉静的瞳望着竹林上空稀薄的云层,自言自语地呢喃,“妹妹虽不稀罕,但一定需要。”
似挂在枝丫上枯萎泛黄的桃花瓣,摇摇欲坠。
他活着,姜云婵才有希望。
谢砚还是第一次看到姑娘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妹妹!”谢砚被孤零零丢在水池中,静静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禅房里有件我的大氅,去穿上,别受了寒。”
顾淮舟身形萧条。
他这妹妹从来谨小慎微,就连幼时谢晋欺负她,也从不见她怒形于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