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一页一页翻着经卷。
蝼蚁之命,当真别无他用。
“老师!”顾淮舟换了称呼,无奈地微闭双眼,“婵儿她只是想自由,她什么都没做错!都是我引诱婵儿在先!你别伤她,求你罚我,罚我……”
可热水也暖不透她的身子,她满脑子都是翠竹林里血淋淋的公子。
可谢砚逆光站着,嘴角仍挂着惯有的笑意,恭谦温煦,翩翩君子,根本不为所动。
侯府果然没有那么容易一蹶不振。
如果世子真动强硬手段,让顾淮舟因“病”死在侯府,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若一定要捅开这层窗纸,我不介意。”
姜云婵心凉了半截,身子往浴桶里沉了沉。
谢砚暗自唏嘘,“说吧,二奶奶送了你什么?”
夏竹连连点头,这就去办了。
可这样一来,顾淮舟的气色怎么样,身子骨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了,根本无从知晓。
许婆子笑容一僵,“你少给我再耍花招!这长公主对世子虎视眈眈,你若不趁着现在怀上子嗣,稳住地位,将来长公主嫁入府中,你拿什么留在世子身边?”
黑云压城,夏日的闷雷阵阵,俨然暴雨快要降临了。
姜云婵则心不在焉去了厨房,等待机会。
他被铁链吊着手腕,白衣被血水染透,凌乱的头发耷拉在眼前,再不见从前清秀书生的模样,便连眼神也不似从前清亮,多了几分凶煞之气。
谢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许婆子一听这话,脸上才有了笑意,“算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区区蝼蚁,谁能逃得脱?
踏出翠竹林时,谢砚回眸,望了眼竹林深处。
谢砚漫不经心掸去衣摆上的灰尘,离开了竹轩。
不过,顾淮舟这条贱命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这府中没人可以信任,她必须向外求助!
如果那个时候,姜云婵能与公公对上话,他们就有救了。
顾淮舟眼眶发酸,“还有十日就解封了!谢砚,我们出事,你要如何与圣上交代?”
是他害了婵儿……
“什么?”姜云婵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他本还有病在身,早就奄奄一息了,杏花院看守的人才会大意。
姜云婵沉吟了片刻,贴在夏竹耳边道:“你回问竹轩,去八宝柜里取一包蒙汗药。”
从前,他常瞧见姜云婵抱着一本《班若波罗多心经》去慈心庵。
淮郎为何满身是血来找她?
“夏竹,你听到惨叫声了吗?你看到谢砚脚底的血印了吗?是淮郎的!是淮郎对不对!”姜云婵反握住夏竹的手,太过恐惧了,说话都是气音,生怕惊扰了什么。
“婵儿她只想随心活着,为何要逼她?”顾淮舟猛地扑向谢砚。
“什么什么?”许婆子撩了撩手帕打散挡在她和姜云婵之间的炊烟,压低声音道:“坊间为世子抱不平的声音越来越多,长公主和几位重臣都去找圣上求情了,只怕世子这次有惊无险,复职是早晚的事。”
夏竹被姜云婵接二连三的问题问住了。
方才在竹林里,顾淮舟也看到了,谢砚的手搭在姜云婵腰间时,她腰肢战栗。
姜云婵惊魂未定,回了闲云院,先去冨室沐浴。
扶苍默了须臾,躬身抱拳,“张阳这个小太医不懂事,的确替二奶奶传了东西给顾淮舟,但属下翻遍杏花院也找不到可疑之物。”
姜云婵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将食盒放在矮几上,去摸屉子里的火折子,“天暗了,世子怎么不点灯?”
“有些书不适合光天化日的时候看。”谢砚撩起眼皮,古井无波的眸睇向姜云婵,“正如有些事不适合光天化日做。”
一句话紧紧抓住了姜云婵的心脏,她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毕竟这间禅房于她有不可为人道的秘密。
姜云婵面色煞白,笑意凝在了嘴角。
第31章 第31章
“关门,来坐。”谢砚语调温润,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姜云婵坐在自己对面,“其实我是在想一些事,熄了灯想,心比较静。”
“世子为何事忧心?”姜云婵小心翼翼关上了门,坐到了罗汉榻边沿。
最后一道天光被掩住。
谢砚匿于黑暗中,揉了揉鬓角,“我在想很快就是妹妹的生辰了,如何安排,妹妹才欢喜?”
“原是如此。”姜云婵暗自松了口气,“今年侯府事多,世子不必再为我心忧,何况……”
何况她现在还顶着舞姬的壳子,连脸都不能示人,像暗地里的老鼠,还有什么资格过生辰?
姜云婵长睫轻颤,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
谢砚忽略了她的拒绝,继续问:“要不要请远恩大师入府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