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还在向他们靠拢。
细腻香软的触感渗透进谢砚的掌心,他指尖微蜷,悄然握住了姜云婵的手,“好!只要娘亲愿意,怎么都好。”
“那你等我回来!”姜云婵撑起伤痕累累的腿起身离去。
轰隆隆,地震山摇。
各自分崩离析。
轻轻浅浅的女声透过石头缝隙传出来,那样弱,却让谢砚拨云见日。
于层层叠叠的烟雾中,她看到火球坠落在谢砚身上。
那个救她的人,是谢砚!
所以半年前,当谢砚生出想与她有个孩子的想法时,他就在琢磨将来孩儿生下来,夜里啼哭,扰了她清梦怎么办?
姜云婵望了眼身后滚滚浓烟。
一束深邃缱绻的光笼罩在姜云婵身上。
“当然了!不信你问爹爹!”姜云婵转头寻觅,堪堪看到谢砚正站在两人身后,一瞬不瞬盯着她。
可来不及了,思思的体温渐渐丧失,了无声息。
向来沉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控的颤抖,仿佛在祈求着什么。
她转过头来,正对上谢砚深邃又缱绻的眼。
姜云婵心里乱糟糟的,有些话想问,又觉得自己不该问。
荧荧火光,顷刻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
与此同时,思思的手也轰然坠落。
思思刚两岁时,娘亲为了救爹爹,便丢下她去了匈奴。
这样真切的情绪,让谢砚心头一软,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好了,你抬不起来的。我在来的路上做了记号,你原路返回,叫扶苍来救我。”
“思思、思思也是有爹娘疼爱的孩子了。”她皮肉翻飞的小手摸索着拉住了姜云婵和谢砚的手,将三个人的手交叠在一处,“我们一家三口,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谢砚才看清,她的腿脚被一块大石板压住了。
另一边,姜云婵仰靠在窗框上,舒了口气。
姜云婵垂眸,只当没听出他话中有话。
她只顾得想法子救谢砚。
若她没了,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她孤身在这半丈天地中,听得周围噼里啪啦地燃烧,感受着周边温度渐渐沸腾炙烤着她,死亡的气息变得如此具象化。
谢砚试着抬起石板,“能出来吗?”
仿佛看到了八个月后,她轻哄他们孩儿的模样。
谢砚亦悄声上前,为两人挡住了穿堂而过的冷风。
粉色的花瓣落在姜云婵肩头、发间,暖阳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软的光华。
较之平日他身上的气味,多了几分温润,竟是十分让人踏实的味道。
另一边,姜云婵疾步往山下去。
“都这样了,你竟还不死?”对面房中,陆池抱臂观赏着浑身是伤的人。
姜云婵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两人更无机会逃生了。
她白皙的脸颊上全是灰烬,额头也被碎石砸伤了,血从鬓边流出,打湿乌发。
小伙伴们都说她是爹娘的拖油瓶,爹娘不要她了。
谢砚仰头,望着头顶上方那棵快要烧断的百年老松。
“我们在山崖底下的树枝上找到的这孩子,孩子右腿被藤蔓绞断了,眼睛也被戳瞎了。”护卫对房檐下的谢砚小声禀报道。
稚嫩的小脸血肉模糊,插满了树枝、碎石,襦裙几乎被树枝划成了烂布条。
他的身子被火焚烧。
两股画面撕扯着她,她无从面对。
然姑娘脸颊微红,落荒而逃的娇憨模样,一分不差落在谢砚眼底。
姜云婵这才发现思思的右膝盖以下空无一物,只剩腐烂的皮肉耷拉着。
夏竹瞧姑娘痛苦的神情,拥住单薄她的肩,抚了抚她的后背,“世子毕竟救了姑娘,姑娘难以下手也是人之常情。莫要胡思乱想,仔细伤了身子。”
姜云婵神思混沌,听不清外面的人是谁。她只知道在这漫长的黑暗中,这束光是她唯一能抓住的。
轰!
她成了孤儿,日日守在红樱谷盼着爹爹娘亲来看她。
谢砚将那枚未打磨好的长命锁从小洞里塞了进去。
在心理和身体极度困寂时,她听到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谢砚!”
姜云婵赶紧用大氅捂住了口鼻。
刨开得洞口又被堵上,反复几次。
可她力气太小,刚抬起一点缝隙,石板又落下去。
他少时迈出慈心庵的那一刻,从来想的都是执她之手,问鼎巅峰。
他仍不停地刨啊刨,水泡又破裂,流出血水。
“谢砚……”姜云婵张了张嘴,“山上的火已经灭了吧?”
她索性起身,想要出门透透气。
在场众人瞧着这具残破的身体,皆噤了声。
其实,她曾对他有过恻隐之心啊……
“思思要怎么做,爹爹娘亲才喜欢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