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隐约可见一紫衣农女,素面朝天,泪眼婆娑。
太过细密的声音钻进姜云婵耳朵里,让她心中不安,瑟缩着肩膀。
马车里,传来了叶清儿的声音,“淮郎,你在看什么呢?”
寝房里,渐渐回温。
百姓面面相觑,而后齐齐跪地:“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天子律法是白纸黑字写着:强抢民女判斩首之刑。
可姜云婵跟他之间,根本不是一个顾淮舟那么简单。
可这农女也是个奇人,不仅傲气得很,还精通律法。她既当众提出要尊法行事,上首的大人也不能装没听到,公然违背律法。
她这话明显是指桑骂槐。
泪从眼角潺潺而流,落在谢砚心口,一片冰凉。
不远处,叶清儿被丫鬟搀着朝他走去,眉眼弯弯,遥遥朝顾淮舟招手。
谢砚蹙眉,眸色微沉。
男人刻意压制着惯有的强势和矜傲,音调温煦,沉磁的声音绕于齿间。
眼前没有爹娘,她仍身处这间满是檀香味的房间里。
没有人给他唱过歌谣。
“那我陪你们回府,别冻着了。”顾淮舟抚了抚叶清儿的小腹,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马车,眼中满是慈爱。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仅凭着一腔孤勇保护她,她也毅然决然躲在他怀里,坚信“哥哥什么都可以!”
今冬最冷的一天过去了。
姜云婵仰望着头顶枝丫上刚探头的嫩绿新芽,眼中染了一抹亮色。
此时,外面传来甜软的女声,小太阳似的驱走严寒。
“不看看外面是什么吗?”谢砚低哑的声音落在姜云婵头顶。
“有什么区别吗?你少惺惺作态!”如果可以,姜云婵也想去堂上告他一告。
百姓们才知顾大人这是动真格的。
人头攒动中,姜云婵一眼便看到了上首的秀气书生。
马车摇摇晃晃,晃碎了她的思绪。
谢砚却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与她深深对视,“如果这世上有人能杀我,那必然是妹妹!妹妹手上其实有旁人没有的筹码,真的不要再想想,再试试吗?”
姜云婵满眼不可置信。
让看官们更有兴趣的是,顾大人新官上任,要如何转圜这件事。
“我怎么样,不都在妹妹一念之间吗?”谢砚抬起她的下巴,逼她转头往外看:“妹妹且看清楚,顾淮舟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他早忘了你,你又何苦自毁?”
他们隔着太多恨与怨,还有父辈的情仇。
冷郁的声音打断了短暂的美好。
而“淮郎”的称呼,也被另一个姑娘含在口中。
纨绔子们围着他和姜云婵踢打,他也曾这般把姜云婵护在身下。
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姜云婵替他高兴,可自从归还定情信物那一刻,姜云婵已经决心与他分道扬镳。
树枝上、房檐下结满了冰凌子,光点折射,灿灿如星辰。
“你在教我杀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姜云婵嗤笑。
姜云婵抵着他的肩膀,可挣扎无用。
叶清儿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约莫怀胎三个月有余。
她的眼里只有厌恶。
冷风簌簌穿过车窗,吹进人心肺。
一点儿用也没有……
姜云婵笑意凝固,眼中充满不屑:“世子让我看什么?看强抢民女,理应斩首吗?”
“等等!”
姜云婵赶紧将绣样接过来,护进怀里死死不放,防备地盯着谢砚。
挺好的。
他的卑躬屈膝,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苍蝇在耳边绕。
“此案证据确凿,依法判处李雄斩首之刑!”顾淮舟没有丝毫犹豫。
“至死,不休。”谢砚云淡风轻吐出四个字。
谢晋等人总隔三差五来找茬。
掷地有声。
谢砚揉了揉鬓角,坐在榻边沉默良久,才把那股疲惫的劲儿缓过来。
或许,杀了谢砚,真是她唯一的出路。
姜云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薛三娘慌张福了福身,解释道:“回世子,我与姑娘在金陵有过一面之缘,知她喜欢苏绣,故而特意将收藏的姜氏绣样送给她。
这些绣样都出自当年姜家主姜晔之手,是一等一的绝品,有何不妥吗?”
姜晔也就是姜云婵的爹。
也就是说被烧的绣样是姜云婵他爹的遗物,跟顾淮舟没有任何关系。
谢砚思绪不明望向怀里的人儿,正撞进姜云婵如小鹿般湿漉漉的、满是委屈的眸中……
第55章 第55章
谢砚神色滞了须臾,没再说什么,抱着姜云婵进屋。
吩咐的午膳也摆上了。
谢砚扶她坐在圆桌前,盛了碗粥递到她眼前,“先吃饭吧。”
姜云婵缩着肩膀,一直紧抱绣样不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