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色的牌子在雨中庄严肃穆,一楼接待室内电气化一盏朦胧的灯, 几个夜里值班的民警坐在台子后忙碌,整个屋子最引人瞩目的是坐在斑驳老旧的铁质连椅上的男人。
他手边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 衬衣廓形挺拔,衬的他格外清隽,程清淮一只腿屈起另外一只腿懒散的伸直,那双上挑的桃花眼被长睫遮住,他正在闭目养神。
梁枝脚步顿了一下。
从沪市到丽城的车票大多已经售罄,他是怎么这么快赶来的,还有空来一趟派出所?
转念一想,他作为乘胜集团的负责人,想要完成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倒也轻易。
她没有继续深下去,去民警处指了指程清淮问道:“警察同志,我能把他带走了吗?”
在听到梁枝声音的那刻,程清淮骤然清醒,隔着不大不小的空地将目光落在梁枝身上,他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像压抑了许久的黑色海滩,随时都会有大浪袭来。
接待梁枝的民警白日里从其他同事那听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一边指点着梁枝签保释书一边道:“你男朋友下手真狠,占你房子的那个男的被他打到最后吭都没敢吭一声,被家里人来匆匆领走了。”
握笔的指尖停了一瞬,梁枝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嗨,都是为人民服务,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基层民警见多识广,梁枝今日这一遭事在他们眼中还算不上奇葩。
走完所有流程,梁枝把身份证装进包里,站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的程清淮跟前,用脚踢了踢他的鞋尖,“走不走?”
“去哪?”
程清淮掀了掀眼皮,倒像是真的才睡醒一般,眼底满是倦意,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慵懒,他伸手勾住梁枝的小指,在大庭广众下撒娇,“枝枝,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他并未压低声音,引得处理他这个案子的民警侧目。
这个人和刚刚满身狠厉的男人是同一个吗?
“刚刚在洗澡,没听到电话。”梁枝扫了眼程清淮崩开的袖口,早已不见了袖扣的踪迹,有些不懂他为什么要跟周春生动手——
刚刚民警跟她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程清淮先动的手,把周春生打了个鼻青脸肿,进了派出所后当着匆忙赶来的梁正宇和吴娜的面打了个电话后,对方就选择了和解。
和解后他还不走,就坐在这民警通知了他的‘家属’让梁枝来接。
梁枝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举动,落在程清淮的眼中就是她不耐烦,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只知道看着他的衣袖,像是在嫌弃一般。
“那真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你了。”
程清淮收敛了眼底的情绪,起身,高挑的身姿透着些强势的压迫逼近梁枝,语气里带着点轻嘲,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梁枝。
梁枝的眉头拧的更深了,问出了那句在所有吵架中最爆雷的一句话:“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你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爱走就走,不走就在这里待着!”
梁枝扯过自己的手,今天白天本来就烦躁的很,还要在夜里来捞程清淮,三十多岁的人了像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动跟别人打架,外面这么大的雨,裙摆湿漉漉的贴在小腿,被穿堂风一吹,带来一阵冷意。
大概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梁枝在酒店借的那把伞在她站在警局门口的廊下撑开时,伞骨还断了一根。
赵勤安排好的司机把车开过来,打了双闪。
闪烁的灯光在雨幕中将不停的雨照亮成线,程清淮拿着外套走了出来,从梁枝身后伸手,直接把她的伞给收了。
随后程清淮冒雨前去打开车门,头一次不顾梁枝自己的意愿,直接将她塞进了车里,他的动作快到压根没让梁枝反应过来,等她坐到车里后,自己的头发都没湿半寸。
程清淮将他的外套盖在了她头上。
等程清淮坐好后,司机问道:“程总,去哪?”
赵勤帮程清淮定好了酒店,程清淮把地址报给司机,随后司机开车。
“你带我去哪?”梁枝有些懊恼就这么轻易的被程清淮拉上了车,她不知道程清淮在发什么邪火,所以语气也很难好起来,“我有地方住,你送我回去。”
程清淮的眼眸深处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压住情绪,嘴角轻扯,许是今夜的雨让他的眉眼中染上了疏冷,“梁枝,这一路上我们彼此冷静一下,我不想现在就跟你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