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清是个要脸的人,哪怕那张脸上沾满浮于表面的脂粉。所以她不会立刻行动,会等这阵子风头先过去。
迟早有一天陈婉清会发现周衍的存在。
余笙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她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再见。”余笙笑着跟母亲告别,砰地一声帮陈婉清关上车门。
第50章 不贰过。
余笙牵着五一进入小区, 看似神色如常,她进楼刷卡按电梯的时候,手在颤, 不受控制地抖。她从心理上克服了恐惧, 身体的应激反应还没完全消失。
到家以后, 余笙脱掉鞋,挂起外套,和以前一样去给五一准备了狗饭。
狗盆里新鲜的牛肉、硬邦邦的肝冻、缤纷的蔬菜水果拌在一起。客厅里的声音只剩下五一牙齿和食物绞在一起的咀嚼声。
余笙趁着五一吃东西的功夫,把她的一大筐阿贝贝从房间里搬出来,挨个挨个塞进洗衣机。但毛绒玩具太多,又占体积, 塞了不到筐的一半,洗衣机的滚筒便被装满了。
余笙按下清洗的启动键,然后拿出记事本把第一项和第二项一起划掉。
然后她拆掉那把号称“大师同款”的小提琴的外包装盒,琴弓上抹上松香。花了很长时间,余笙才调好新琴的音准。
余笙又一次拉响熟悉的《命运交响曲》。
她拉得并不好。再有天赋的小提琴手也需要日复一日地练习,但余笙距离上一次碰琴已经过去两个月。
劣势的琴弦发出沉闷的声音,单调又呆板。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女人的子宫诞生新的生命, 女孩在医院呱呱坠地, 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长大,接过小提琴,被关在黑暗的房间里放声哭泣。
一曲终毕, 余笙才发现琴弓上的弓毛断掉小半撮,像杂乱的马尾巴一样飞起来。
浴室里,花洒喷出温暖的水流,带走脊背的汗,但余笙感觉浑身发冷。
她裹着浴巾跌落在沙发上, 似乎被人抽走了一半的灵魂。
周衍在沙发上给她准备了空调毯,防止她打游戏的时候着凉。余笙像袋鼠幼崽躲进育儿袋一样蜷缩进空调被里。
五一跳到沙发上,凑过来拼命舔。
余笙哭起来,眼泪混杂口水,挂在她素白的脸上。
五一跑开了,不知道去了哪个角落,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那只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兔子。
她最喜欢的那个阿贝贝。
*
【晚上要吃什么吗?】
【我准备回家。】
周衍在离开办公室前发给余笙的微信。
等他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她还没有回复。
余笙也许睡着了。他提前完成了工作回家,现在才刚过四点抑郁期的她还在午睡也不是奇怪的事。
周衍推开客厅的门,微风正好掀开落地窗帘的缝,一缕光亮爬上实木地板。
屋里没有一个人。
“余笙?”他尝试叫她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周衍看见桌上被打开的小提琴盒,掉落在地上的琴弓,地板上湿漉漉的脚印。
冰冷的潮水迅速涌上心头,周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今天就把余笙带在身边。
周衍在手机上拨通了电话,客厅里与此同时碰出欢快的歌曲声,他在沙发的缝隙里捡到了余笙的手机。
当他准备打开Apple ID的查找功能时,更远处传来狗叫,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从地底下传过来。
最终周衍顺着五一的叫声,找到了躲在衣帽间深处的余笙。
她裹着那条祖母格的花毯,躲在他的一排外套下面,怀里搂着消失了很多天丑丑的兔子。
周衍听见灵魂落地的声音,心软下来,又揪着疼。他蹲下来,想把余笙抱出来。
余笙没有像往常伸出手迎接他,而是嘴抿成一条线,紧紧盯着他右手腕上的机械表,不敢看他泛红的眼睛。
她再一次食言。下午在沙发上Apple Wa
tch的心率检测功能提醒她,出现窦性心律不齐。但她没有给周衍打电话。
“没事了。”周衍声音嘶哑地安慰她。
余笙的眼眶里蓄起浅浅的水湾:“我不是故意的。”
周衍靠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沉默地思考着。
余笙靠在他胸口,抓住他的衬衣,哭声低得只有他能听见,哭到心都空了。
两个人在衣帽间里呆了很久,余笙流干了泪腺能流出来的所有水分。她肿着眼睛,腾出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捏着兔子的耳朵,说:“我明天要去我妈妈那儿吃饭。”
本应该很普通温暖的一句话切得支离破碎。
周衍收紧手臂,嘴唇贴在耳朵上:“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