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面朝光滑如镜面的石壁清理水渍又抚平衣襟,他的头发此前剪短了许多,整个人与以前大不相同,但他觉得这样很好,他确实需要崭新的面貌。
这条宽阔的通道很漫长,阿不思没有看出它被魔法改变过形态,那么说明他一定已经走进了山脉深处,距离石门至少两英里。
这时他终于看得到了一个庞大到过于浮夸的房间,几乎媲美霍格沃茨的礼堂,只是没有窗户,也没有悬浮在空中的蜡烛。
盖勒特·格林德沃独自站在房间中央。
这很好。阿不思想。他最不愿意就是见到他的那些附庸,里面恐怕有不少自己熟悉的面孔,他们将是他与盖勒特彼此背信的见证人。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彼此,只是隔着几乎一整个房间的漫长距离对视,大约过了十分钟或者更久的时间,盖勒特率先缓慢举起左手手掌来。
阿不思没有任何表情地与他对视,然后也举起左手。
他们手掌中央曾经一模一样横亘的伤疤已经消失,皮肤光滑如新。
“我们总是相像。”盖勒特·格林德沃先开口,他语气带着自嘲,声音拍打在石壁上,然后层层回返,像是许多人在赞同附和。
“不,”但阿不思摇头,他不赞同,“我们不是相像,我们只是太了解对方,所以能猜到接下来该怎么做。”
绝不低头,绝不示弱,即便万分痛苦也不回头。
“我找到了你哥哥。”阿不思把左手攒成拳。
“他死了吗?”盖勒特也垂下胳膊。
“我不是一个杀戮者。”
“可你也没让他好过,对吗?”盖勒特轻笑了一声,“解开血盟可不像缔结它那么容易。”
火光闪动,阿不思猛地闭合眼睛。
没错。但是他没有办法。他瞒着所有人提取了西德尼·玛奇班已经饱受折磨被彻底搅乱的记忆,然后利用冥想盆读出了他所需要的那部分情报。
他又用奎妮提供的地图在科隆附近某个凡种救济院找到了盖勒特的兄长,他的父母已经在乱离与恐惧中死去,仅剩的大儿子状态也很差,他无家可归穷困潦倒,在永夜中几乎冻毙。
盖勒特的出现永远摧毁了这个普通的凡种家庭,他们一夜之间几乎失去一切,在偏见、排挤、猜忌与贫穷中度过了近十年的痛苦时光,而后在第十七届《幸存日》决出最终幸存者的那个夜晚,在整个核心国的狂欢中,这三个感知不到任何喜悦的人慌不择路地更改了姓氏,利用仅有的积蓄整容并搬离了躲藏的城镇,此后的六年时间里,他们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居住超过五十天。
阿不思带走了盖勒特最后的亲人,血盟是他的主意,他也清楚该如何解开它,理论与办法都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需要绝对的决心与狠厉。
盖勒特的猜测的确有依据,他几乎将那个健康状况极其堪忧的凡种杀死,即便知道他随时会死去,却还是近乎冷酷地抽取了大量的血液,因为他心里明白盖勒特·格林德沃不会心软,破解血盟是他们现在同样的目的,他们也一样强悍和聪明,他恐怕早在阿利安娜身上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你也没有让安娜好过。”阿不思咬着牙回答。
“她早就没救了。”盖勒特轻飘飘地说,阿不思埋藏在皮肤之下的愤怒再次凸显出来,他觉得自己也好像埋了一颗炸弹在心脏里,到这里来迟早要点燃那根引线。
阿不思还没有组织好反击的语言,盖勒特的脸色却忽然变了,他大步靠近过来,声音急促而低沉:“她还没死?”
阿不思露出冷笑,以胜利姿态仰着下巴看他。
“她还没死?她怎么可能还没死!”盖勒特声音提高,几乎在怒吼,他已经逼近过来,而阿不思冷酷地挥动魔杖在他面颊上施了一道铁甲咒,盖勒特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毫不留情的咒语击中,几乎仰面跌倒。
但他后撤半步稳住了重心,与此同时也抽出接骨木魔杖来,比起半分钟前的冷静,他像是忽然疯了一般,异瞳彻亮,金发仿佛在燃烧。
“你做了什么,阿不思·邓布利多,为什么会这样,”他化作一道幻影逼近到阿不思面前,视线从阿不思的面颊移动至锁骨,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声音急促而颤抖,他的疯癫中透露出恐惧,“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阿不思却仍然平静,他甚至不愿说话,只是从容后退避开他的手,用一双在暗处隐约发黑的蓝色眼睛凝视着他,盖勒特站在距离他只有三步开外的地方,他终于停下来,然而呼吸像是快昏厥般急促,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是个蠢货。”他做梦般喃喃道,“你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