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徐曼把杯中酒饮尽,她把空杯放在床头柜的羽毛灯旁边,“那就从我和文青的初遇讲起吧。”
“三年前……那时候我有事准备去趟外地,我就是在火车站遇到了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文青。”徐曼声音很淡,淡到安昱珩的思绪随着其声音不由得一同进入到三年前的深秋,在那里遇到十八岁的文青。
那是一个清晨,徐曼随着人潮按照地标划分的黄线在火车站台候车,当时站台上的人并不多,徐曼又站在靠前的位置,在她盯着远方驶进站的列车是,余光扫到一个人影从身旁窜出。
刚开始徐曼以为是扒手,下意识伸手去抓那人袖子,结果因为惯力,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对方带着跌下站台,好在巡逻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和热心群众一起把徐曼和那个人救了上来。
等到查清自己身上并没有丢东西,徐曼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刚才是要跳轨自杀,火气立刻涌上心头,她在站台办公室就对这孩子发了脾气。
“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你自己想象一下,被疾驰的列车从身上压过去该有多疼,那可是活生生被碾压死!”她气得脸都红了,不是因为对方害得自己险些遇难,而是因为对方不珍惜生命。
“那个孩子就是文青,过了很久以后他说我傻,居然会担心一个来路不明家伙的死活,而不是后怕自己差点也跟着命丧列车。”
徐曼嘴上埋怨着文青,脸上却挂着淡淡笑容,“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并不美好的,差点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相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想不开跳轨自杀,在我说出那些话后,我又问他家长在哪里,他什么都不说,结果在听到说要报警的时候,推开人扭头就跑。”
徐曼说完又笑了,她抬起手指了指听愣的安昱珩,“其实你们在某些方面很像,以前的他比你更淡漠一些,对人对事,包括他自己的生命,不过你们都挺傻的,文青也是,他忘了这是个大数据时代,火车站到处遍布着摄像探头。”
“后来警察来了,也联系上了文青的家人,接电话的是他姨夫,在听说文青跳轨未果后骂骂咧咧说了一些‘干脆死了算了’的丧气话,最后告诉警察文青已经十八岁,他没有义务再管下去,便挂断了电话。”
“所以他,是他把文青赶出家门了?”安昱珩眼前闪过那张中年男人的脸,他不明白因为什么能让一个成年人对自杀未果且刚刚成年的孩子不管不问,就算那只是个外姓的孩子,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吧?
徐曼摇摇头:“警察那边核实到魏泽天和余春莲是文青的姨夫姨妈,同时也是文青的法定监护人,后来文青姨妈又打电话过来,说孩子是辍学出来打工的,可能一时想不开才会跳轨,她恳求警察劝一劝文青,让他找份工作好好生活。”
又给自己续上一杯酒,徐曼也不急着喝,只是端着酒杯缓慢摇晃,虽然三年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回忆起来却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在我们谈话那期间,文青就缩在值班室的角落里,穿着并不合身的宽大衣服,深秋的风很凉,我看他手都冻红了,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他身上,那是我第一次与他对视。”
徐曼轻声叹气,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文青当时的眼神,黑色瞳仁没有任何光彩,眼神被绝望和茫然吞噬,就仿佛那里藏着一片汹涌的黑海,而文青就是站在夹板边缘随时会坠落海中的人。
“我问他想不想回家,他摇头,我又问他为什么会想不开,他小声告诉我自己钱包丢了,所有的证件和一些现金都在里面,因为觉得自己无处可去,才想着跳下去一死百了。”
徐曼又酌了一口酒,笑容散去,她脸上露出了无奈神情,“是不是觉得不值得,因为一个钱包就想要自杀,要不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神,真的会以为这是少年心性使然。”
“文青不会的,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沉默许久的安昱珩突然开口道,他用十分笃定的目光和徐曼对视,“他不是那种人。”
“……你还真是了解他。”徐曼不得不让自己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纪与文青相仿的大男孩,“确实不是,钱包只是一个压溃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在警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可别误会,不是我拉他下海的。”察觉到安昱珩眼神变化,徐曼扬了扬细眉。
“我本意是带他回来先有个地方住,等安定下来再托人给他找份工作,好歹能赚钱养活自己。文青自己也是同意了的,大概是真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乖乖跟着我回到了曼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