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姘头明显就是一副很难搞的样子,她真应付不来。
好在头发已经擦完了,她从椅凳上起身,直截了当地转移话题,道,“如果你们要杀刘向生的话,我今天不回去,他一定会起疑的。”
屈慈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好像不是很希望看到刘向生死。”
不管怎么说,她都跟刘向生相处了一年多,养条狗也该有几分感情。在对过往恩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有人出现要杀他,她若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未免太过冷血。
她只好说:“那我要是让你别杀他,你就会听吗?”
屈慈摇头,一言不发。
崔迎之摊手:“那不就得了。我说的话又没用,那白费口舌干什么。”
说了又要不高兴。
呵,男人,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她叹息一声,恹恹道:“难不成要我要死要活痛哭流涕地跪下来求你不要杀刘向生吗?多费劲啊。”
照屈慈先前那副对刘向生不死不休的态度,她这么折腾也没什么用啊。
也不知这话是戳中了屈慈哪个点,屈慈的情绪微妙地有所转圜,同她商量:“你是想在北地留一阵,还是想现在就走?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收拾的?”
反正刘向生那边已经布置妥当,子珩会留下收尾,刘向生不可能再逃得掉了。
他的目的也只有崔迎之而已。
崔迎之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走去哪儿?”
屈慈:“回家。”
……
屈慈同她简单讲述了一下过往的事情,与刘向生口中的过去截然相反。
她非但不是屈家的人,甚至屈家于她还有灭门之仇。刘向生才是她的仇人。
失忆着实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
就如此时此刻,崔迎之根本无法分辨到底谁口中的才是真言,又或者,这些都不是全部的真相。
她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拒绝了屈慈的提议,只说还要考虑。
再怎么样,她还没有心大到不告而别跟着认识没超过半日的男人一道离开,行迹如同私奔。
所幸屈慈也没有真的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窗外雨意未消,她戴上帷帽,撑着屈慈的伞,离开客栈,融入街面的人流中。
崔迎之没有回到自己临时落脚的小院,也没有管那个不远不近跟在自己后头的尾巴。
她径直回了丽娘的食肆。
食肆似乎已经快要打烊了,散客廖廖,丽娘正埋头收拾桌面,听及推门声,抬首,隔了半日又见到崔迎之,还觉得惊奇。
“不是说要走了?是出什么事了?”丽娘丢下抹布,给坐到角落里的崔迎之倒了杯茶水。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杂太乱,严重颠覆了崔迎之自一年前清醒过来后塑造起的认知,她在北地的熟人少得可怜,能说上几句话的也就丽娘一人。
除了这里,她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半日前崔迎之还看着丽娘愁眉苦脸,如今可算是风水轮流转。她把脑袋搁在案上,扎好的发髻在幽微烛火下晕着昏黄的光。
开口就是经典台词:“丽娘,我有一个朋友。”
丽娘心领神会,带着年长者的宽和与温柔,并不戳破,非常配合道:“你这个朋友遇到什么问题了?”
“我这个朋友,一年前失忆了。”崔迎之从来没有同丽娘提及过自己的过往,失忆前的部分她自己都不知晓,失忆后的部分又尽是些无聊的逃亡经历,没什么好谈的。
丽娘有些吃惊,却到底没有打断,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她以前的仇人最近突然找上门来,告诉她,一直带着她逃亡的其实才是她真正的仇人,要带她离开。”
明明只是无比普通的一日,可突然之间,仇人似乎不再是仇人,亲人似乎也不再是亲人。
这样的转变让崔迎之感到躁郁。
丽娘有些踟蹰着问:“所以你朋友在犹豫要不要跟人走?”
崔迎之闷闷地点头。
“我朋友失忆了,分不清谁讲的真话,突然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丽娘说:“可是你……的朋友都在考虑要不要跟人走了,显然是更偏向那个人的说辞了吧。”
“但是我肯定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跟着人走吧?”
多随便。
她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也不了解过去的自己。
万一他就是表面装得完美无缺实则恨她恨得要死怎么办?
万一她失去的记忆被找回,发现一切只是骗局呢?
万一她一辈子也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性情也跟以前变得不一样,对方最后觉得厌烦放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