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之前一段瞬间,施然温柔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12点过,施然打来视频。
屋子里更黑了,可装着施然的屏幕像是海上的一盏灯。
阮阮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地凝望她,她皮肤雪白,她目光沉静,她聆听的表情诚恳又真挚,她哪怕面无表情表现得不好接近,你也知道她是香的,是软的,她不会伤害你。
好脏啊,阮阮想说,施然,有些人好脏啊。
但她用食指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灰,没开口。
施然刚刚卸了妆,脸上还有不明显的水雾,在黑暗中看不清阮阮,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开心?”
阮阮闷闷地承认:“我妈和我弟弟突然来了,有一点不舒服。”
施然见她不想说具体的,便没追问,只是偏头轻声问她:“能搞定吗?”无论是事情,还是情绪。
“可以。”阮阮抿了抿嘴角,微微一笑。
她不喜欢施然说什么我帮你,或者想要赶回来,施然的这四个字不仅是安慰,还是一种信任。阮阮忽然便觉得胸腔胀胀的,似乎又有一些勇气去处理了。
施然也笑了,眨眨眼,用清淡的语气说:“我这边也遇到一点事。”
她停下来,又分外迷人地拎拎嘴角:“如果你刚刚不告诉我,我也不打算跟你说的。”
“什么?”阮阮呼吸一滞。
“《非欲》粗剪没审过,要求重剪了。”其实是部分台词有些辛辣,问题在于赵安生很轴,不愿意改。
那……
“我在等你问,‘能搞定吗’。”施然说。
阮阮一下子便没那么担心了,她软声道:“能搞定吗?”
“可以。”施然哑哑地,慢慢地将睫毛交叉。
她的眼神在说,听见了吗,小面包也是施然的安慰,所以,千万要坚强一点。
第73章
第二天,阮阮换了一身颇有设计感的白衬衣,亚麻色裙裤,外搭一件披肩式的外套。微卷的长发,白皙的额头,一对长而简单的耳坠,颇有些施然的风格。
她一面擦护手霜,一面走出来,周家芬在熬稀粥,阮阮说今天要拍杂志,来不及吃了,让她来沙发这边坐下,跟她说点事。
阮栋梁把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堆到一边,可能有点感冒,抽纸巾擦鼻子。
“妈,”阮阮翻了翻周家芬的袖口,帮她理好,“我临时接到公司的通知,要出差去面试,之后无缝进组,所以这个房子公司要给同事住了。对不起妈妈,没办法陪你去复查,我跟小齐说好了,帮你们定去江城的机票,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住,复查完再送你们回去。”
她克制而体面地没有提聊天记录的事。只是又对周家芬说:“电脑就给小阮带回去用吧,台式不方便。”
电脑脏了,她不想要了,马桶也联系工人来换了,他们走后就上门。
周家芬有些失落,没注意到阮阮将阮栋梁称呼为小阮,没再叫他弟弟了。
她也摸了摸阮阮的袖口,又怕扯坏了,没太敢用力,卖服装的,知道这个材质不便宜。
“没事儿,别管妈,你忙工作去,注意身体就成!晚上还回来吃饭不?妈给你做烙饼。”周家芬挺舍不得阮阮,一直盯着她的虎口,眨着眼睛,也没抬头。
她终究还是没直接说出给阮栋梁买房的话,而是跟阮阮说,自己注意身体。
阮阮摸了摸她的肩头,说尽量赶回来,如果太晚就别等她。然后又嘱咐了一遍别动她房间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借的,弄坏了要赔钱,她妈妈连声应是,让她放心,站在门口看她穿高跟鞋。
“打脚贴个创可贴昂。”她习惯性嘱咐这一句。
阮阮下楼,坐到商务车里,望着窗外的竖城。这是个影视城,却也有在踏实生活的家庭,现在是小孩上学的时间,有家长牵着小书包们走在初春的树下。
以前没有弟弟的时候,她妈妈也接送她,像个小宝贝一样捉着手,她偶尔会蹦一下,蹦得远一些,周家芬就笑,说妈妈胳膊拽断了。
短暂失明的那段时间,晚上特别害怕,周家芬披着衣服来看她,然后就不走了,她攥着妈妈的食指,妈妈给她说故事,说得嗓子哑了,她想用力清嗓,又怕吵走阮阮的睡意,于是胸腔低低地震动。
阮栋梁其实讲了句实话,如果没有周家芬,阮阮可能已经死了。
阮阮眨了眨眼,她也得到过一些零碎的真心,只不过太稀薄,不用费力便捞出来了。
杂志的采访和内页拍摄是一起的,时间压缩得挺紧,直到八九点才收工,阮阮东西都没怎么吃,喝了两口水便往家里赶,妈妈可能在等她吃烙饼。
回到家,她靠着玄关换鞋,周家芬果然没休息,穿着围裙给她递拖鞋,阮阮疲惫地笑了笑,要循着香味去餐厅,下一秒却顿住,觉得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