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宝意从冰桶里给自己夹了个新冰球,放置杯中,淡金色的酒体浸润着半透明的冰壁,波光粼粼。
“不瞒你说, 我之前已经有过这种想法, 但当时否决了, 原因是我想做一个制作人, 不想做老板。”
左菱来天行前,还有在别的公司工作过的经历, 闻言笑道:“我懂,但人和人之间不一样,我相信你不会变成秦书远的。”
“谁能百分百保证?”提到致她长久犹疑的痛点,虞宝意半阖下眸,羽睫在下眼皮压出一片淡灰色的阴影, “我之前也没想过秦书远会变成这样。”
左菱听出,这是她的心结, 旁人难解。
解法只在她自己手里。
故而她不就这个话题深入,改切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还有钱这方面,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但你应该不习惯向他们开口,够吗?”
虞宝意在脑中粗略过了遍自己的存款和手上所有能变卖的资产。
早年外借又要不回来的钱太多,一开始不够,后来霍邵澎给她结了一笔如同旱地降甘霖的赌账,再有秦书远要还给她的钱,这样算着不止够,还算得上充裕。
“够的。”
左菱不放心,怕她压力太大,“我手上正常有点闲钱,要不也掺一股?”
“随你啊。”虞宝意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我真够,再不济家里也能帮我,你在天行才赚了多少钱啊,都能干起投资了?”
听她有心情开玩笑,左菱才和她碰上一杯,“那我就跟着你,至于赚钱还是亏钱,下半辈子都靠你养老了。”
凌晨快一点时,虞宝意散了波财,打牌时,不着痕迹让了几手。
她知道跟着辞职的人里,有两个小姑娘的家庭条件很差,月月往家里寄钱,余给自己的连一日三餐都紧巴巴。
以前在天行当同事,还能时不时组局带上她们,缓解压力。现在她要做公司,时间就是最先要付出的成本。
直到两个小姑娘各自赚了一个月月薪,虞宝意才姗姗退场。
后来文殷又撺掇大家去用荒废了一夜的舞台,上面摆着鼓架、吉他、贝斯、电子键盘,酒吧里还有现成的乐手和专业的驻唱歌手。
对于常年泡在办公室里的职场人来说,也是难得的体验了。
几句五音不全的嘶吼,中间夹杂着驻唱的“救场”,哄堂大笑,燥得大家酒劲又上了几度,兴奋程度不亚于亲自去了场livehouse。
气氛一直燥到两点半,期间虞宝意一个人喝了不少闷酒。
去洗手间时,终于听到持之以恒响了许久的手机。
来电显示:霍生。
可能被今夜气氛所感染,电话刚接通放到耳边,虞宝意声线情不自禁放得轻软,道了声礼貌得不行的:“晚上好啊,霍生。”
在此之前,霍邵澎那头,因为长时间石沉大海的电话,烟灰缸里鲜见地多了几个烟蒂。
他烟瘾很淡,更多是习惯所致。
上一次破例多抽了两根烟,是外公离世,他和霍启裕不得不同住一个屋檐下,吵得家嘈屋闭(家无宁日)的那几夜。
那时,他的烟除了睡觉几乎没停过。
然而霍启裕还要命安保砸了他房间的密码锁,将他的烟全部丢到给外公烧纸的丧盆里。
以为这通电话也要石沉大海时,霍邵澎很突然地想到那时。
然而在听到虞宝意那管柔软的嗓音,他又鬼迷心窍地把剩下半根烟掐熄了。
一夜担忧的焦心,听到她的声音,如碰到烟灰缸里浅浅汪着的一圈水,剩下一缕片刻消散的烟。
“还没结束?”
“没呢。”虞宝意用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拧开水龙头洗手,“你怎么还不休息?”
霍邵澎听出她喝了不少酒,咬字略显稚气和含糊,“今晚谁送你回家?”
虞宝意理所当然祭出她贯彻了数年的办法,“叫代驾呗。”
闻言,他看一眼表。
不是算计自己来回一趟会耽误多久的休息时间,而是心中有数,她要等多久。
“我来接你。”
“什么?”
虞宝意刚关上水龙头,问了句“什么”以后,那边没了回声。
她湿手捉住手机,从肩膀拿下来,屏幕划亮,才知道霍邵澎已经挂了。
刚刚最后一句话,好像是……
他来接她?
虞宝意晕乎着脑袋走出去,被文殷捉到,强行拽上去唱了一首经典的粤语歌。
她有一把堪比播音专业好听的嗓子。但说粤语时,又不同于内地工作的雷厉风行,音调软得像一把棉花,听上去就是个脾性温和,柔情如水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