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来到刘冰洋身边,试图找到让自己能够恢复正常的密码。
曾经,在刘冰洋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是给过他一些药的,那就是那部纪录片。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在广袤无垠之间,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折磨,困苦仿佛都消散了,在战火纷飞之间,培育出了他内心怜悯同情的种子,他变得既脆弱又坚韧,他奋力站起来,挣扎着站起来。
他不过是没了家,没了家的多了去了。他不过是受到了世间的人情冷暖的摧残,可多少孩子压根就没有走进学校的机会。
同样的痛苦,刘冰洋却善于转化,而他,却只能任其侵蚀自己。
车厢里很安静,只剩他一个人的呼吸。就像他当年十几岁独自躺在卧室里。他是个怕疼的人,可在那一刻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景思明晚发现一会儿,他这条命就捡不回来了。
那些破碎的碎片,刺进他的心脏里,疼的他一刻也不想活下去。那些人可恶的嘴脸扭曲着,像“呐喊“一样,渐渐在他的脑海里染上猩红……
“怎么?想学你爸一样开车撞人么?瞧这眼神,好像能把我吃了一样。”
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耳边嗡嗡地响,可那些辱骂声还是传了进来。
他被推搡着,被掌掴,被踹……
“杀人犯的儿子还想进篮球队?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诶?说说你爸怎么杀人的?你不是你爸亲生的吧?看他这窝囊样儿!”
“还手啊!你还手啊!操,真他妈没劲!走!”
那些个人影终于离开,那天他躺在地上躺了好久好久……
他独自一个人承受着这些痛苦,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孩子已经遭受这种霸凌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这老师是怎么当的?学校就无动于衷吗?这可是你们的学生,他才十七岁!”
办公室里传出景思明的咆哮声。
教导主任极力地解释:“我们已经开除了那几个学生,可是学校之外的我们管不到啊!我们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派人盯着你家孩子吧!”
景思明摔门而出,拉着他走出去。走廊里全是学生,好多好多他的同学。
怀念学生时代吗?不怀念,景思阳一点儿也不怀念。
他们家条件不算很好,他很小的时候总盼着过年,因为过年时,他的思明大哥会回来,会给他带好吃的,买新衣服。上了初中,家里好过些了,父亲却突然入了狱,县城并不大,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谁都可以来踩他一脚。
就算和他玩儿地挺好的玩伴也疏远了他。大家都是一样条件家庭的孩子,谁也没胆子待在他身边。
“走,告诉我欺负你的都是谁!”
“哥,哥——”他拖着景思明的手不肯走。学校不是没找过那些人,可找过之后,下次打得他更狠。
“你就这么害怕他们?你能不能争口气?”景思明双眼通红。
他忽然就哭了。大哥在他心里原本就是高大的形象,现在这幅生气的表情,让他看了更害怕。
景思阳想到了他的父亲,他害怕他的大哥也因为他变成杀人犯。
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不要做杀人犯的孩子!我不要!我不要大哥去杀人!”
整个走廊都是他的哭声。老师们也出了办公室,所有人,都看着他。
可没有一双手是能帮助他的。
景思明错愕地望着他,这是从小到大,弟弟说话最大声的一次。
几分钟后,他慢慢靠过来,颤颤巍巍把弟弟拥入怀中,声音哽咽:“我没想杀他们,我不会杀他们,我只是想……”
他只是想用法律的武器,教育教育这几个没教养的孩子。
“算了,算了……”景思明抱着弟弟,三十几岁的大人也像孩子一样哭了。
他带着景思阳离开了,离开了那个小县城,离开了那些是是非非,离开了那些恶毒的少年。
从那天起,景思阳的生命里便只有大哥。
“不知道北京的学校好不好进,我打听打听——”
“哥,我想出国。”
“出国?”景思明盯着弟弟看了几秒,“也对,出国……出国。”
他知道弟弟是想找个没人知道那件事的地方,可他这么小,一个人行吗?
“你有心仪的学校吗?”
景思阳微微摇摇头。
“那有没有什么打算?我托朋友问问,看看美国那边儿有什么——”
“不去,哥,我不去那儿。”
“你不是想出国吗?”
“美国,英国,日本,韩国……我都不去,找个偏点儿的……留学生不多的……”
“你是怕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