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能占用你一点时间谈谈吗？”
*
再一次见到韩数的父亲，韩庭洲——
程星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境下。
环境安静的咖啡厅里，她和韩庭洲相对而坐。
隔着从咖啡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她有些拘谨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丸辣。
他会不会突然扔出一张支票，然后冷酷地说：“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她要怎样回答？
各种荒诞的念头曾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希望你能说服他，接受H大的交流机会。”
程星以微微一怔，心里满是意外。
她想了许多，却怎么也没想到，韩庭洲来找她，会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
H大是M国的著名高校，但众所周知，这所高校最为闻名遐迩的当属其商学院。
她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过去——
在医院里，黄子轩的随口一提：
“……拒绝了3+1的交流机会。”
“……是商学院……”
她一下子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程星以诧异地看向对方：“韩先生，这……”
韩庭洲微微抬手，截断了她的话：“你先别急着给出答复，可以先听听我的理由。”
程星以迟疑地点了下头，不再说话，安静地听他讲述。
“我太太，也是韩数的妈妈，她曾经是一名航天科研人员。但是在韩数出生不久后，她就在一次航天实验事故中去世了。”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重要的人，不想失去另一个。”他语气缓了缓，放低了姿态，“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请求。”
这件事，程星以已经从韩老爷子那里听过。
这时听他再度提起，心里仍是跟着沉了沉。
她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复杂地问：“既然您反对韩数接触和航天有关的研究，那为什么还要投资航天相关的项目？”
韩庭洲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因为那是我太太的理想。”
“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他涉足航天。”
程星以犹豫了
一下，语气小心翼翼：“那您有考虑过……他的意愿吗？”
“这无所谓。”
韩庭洲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说：“或许他现在不理解，但他以后就会明白，他所谓的梦想，在现实面前不过是幼稚可笑、不值一提的行为罢了。”
他扯着嘴角，语气嘲讽道：“就像他妈妈一样，那些无谓的付出和牺牲，最终只会被时间的洪流所淹没，并不会有人记得。”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程星以不解地问。
韩庭洲瞥向她，目光暗沉：“因为他是我儿子，我很清楚。”
“他本质上跟我是一类人。”
“假如有一天，他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况，难免不会重蹈覆辙。”
程星以愣住。她沉默片刻，微微抬起头：
“我明白了。韩先生，您的请求，我会如实转述给他。”
她顿了顿：“但我并不是很认同你的说法。”
韩庭洲眼神微动，微微皱起眉。
程星以接着说：“我曾经迷茫过，而把我拉出来的这个人，正是您的儿子。”
“因为我迷茫过，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迷茫。”
“您之所以继续投资和航天相关的事情，那是因为您知道，航天事业和韩数，都是她珍视的东西。”
韩庭洲身体微微一震。
“所以——”
程星以稍作停顿，直视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说：“如果您爱他，希望您能尊重他的选择。”
“而且我相信，他不会成为您。但是我——”她莞尔一笑，语气认真，“想成为她一样的人。”
“或许我们在航天历史的浩瀚长河中只是渺小如微尘的砂砾，但正是这无数看似微不足道的砂砾，汇聚成如今波澜壮阔的航天历史。”
没等他开口回应，程星以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随后缓缓站起身来：“韩先生，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
韩庭洲也未加阻拦，直到她离开咖啡厅，他缓缓转头，朝向玻璃窗外。
窗外霓虹闪烁，路人匆匆。
不知过了多久，韩庭洲才像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将手探入上衣口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只信封。
那信封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微微泛黄，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七个字：韩庭洲先生亲启。
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娟秀而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