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明日戚明月就要离开了。两日前,戚盛安病重奏章送到京都,新帝今日下旨准戚明月回肃州侍疾。
常桓、曹烈忙忙碌碌收拾东西,戚明月却有些百无聊赖。
京都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被困在这里不能走的时候,戚明月感觉像是坐牢,每日心烦意乱,路上遇到个人她都想抽一鞭子解解气。
可马上能走了,她又觉得空落落的。
他已经如愿以偿,登上了他想要的位置。
而她将会接替父亲,慢慢掌管戚家军。
他们的立场,在这一刻已经开始对立了。
他对戚家军的忍耐,能持续多久?她在他身上下的蛊,能制衡得了他吗?
这些问题,戚明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索性不想了,便翻出本闲书看着。
期间常桓来提醒她:“将军,皇上下旨准你回肃州,按理你应该进宫谢恩辞行。”
戚明月皱眉,这个礼数她当然知道。她好歹也在京都混了这么久。那些基本的礼节规矩她早就学会了。
“我不想去。”
常桓有些无奈,但作为好友,他多少能理解戚明月的心情。
“你舍不得他吧,若真还放不下,便留下吧。”戚明月若是愿意留下,新帝自然不敢亏待她。她作为皇后,和戚家军互为依仗,也算是两全其美。
不料戚明月摇头:“这跟舍不舍得没关系。主要是我现在见了他就必须下跪行礼,这让我很不舒服。”
“……”常桓一哽。他万万没想到,戚明月计较的是这个。他耐心劝着:“现在他是皇上了,不单单是你,任何人见了他都要行礼,你也不必太纠结了。”
可戚明月却不服气:“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时候跪过他?我这一跪,不就等于我低他一等。那我先前对他做的那些事,岂不成了笑话?”戚明月指的是她报复朱行景的那些事。
常桓哭笑不得:“你可真是祖宗。你得罪了他那么多次,如今他既往不咎,没找你麻烦,还肯放你回去已经不错了。你却计较要给他下跪这件事?”
戚明月瘪嘴。
常桓也瘪嘴:“那你说怎么办?你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吧,这说出去也不像话。如今新帝登基,戚家军越是有功,越要谨慎谦卑才对。”
“有了,你替我去,就说我病了。”
“……”常桓无奈:“皇上只怕不信。”
“信不信不重要,礼数咱没亏。”
于是常桓就替戚明月入宫谢恩,戚明月在家里装病。期间她还担心朱行景派太医来戳穿她,但并没有。
她不由得纳闷:难道她说病了,朱行景真信了?
太医虽然没来,户部郎中薛大人和齐若飞却来了。这个组合让戚明月纳闷。
因为戚明月在装病,只能在房中见了他们。只见薛郎中一脸乐呵呵,而齐若飞却冷着脸,一副不痛快的模样。
看得戚明月一头雾水。
薛郎中急不可耐地取出几张纸展开放在书案上,又亲自取笔研磨:“戚将军,请落款吧。”
戚明月纳闷得很,走过去一看,竟是和离书,和离书一共三份,那上面的字迹工整,却并非齐若飞的字迹。只有最后的签章是齐若飞所书。
而和离书内容也是极其简约,寥寥几字说夫妻两人性情不合,故而和离。
戚明月恍然大悟:她当时虽然把齐若飞赶出家门,但两人和离之事,先皇却是不许的,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去衙门那里登录文书。
之后因齐若飞已经不住戚府,戚明月便把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她虽然把这件事忘记了,有人却没忘记,所以特意压着户部的人办妥这件事。
戚明月提笔签下自己大名。
薛郎中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赶紧收好,他急着进宫交差,便匆匆向戚明月辞行。
薛郎中走了,齐若飞却并没走。
他看向戚明月,目中压抑几分痛楚:“这和离书不是我写的。”
戚明月点头:“我知道。”她认识他的字迹。
齐若飞转身走近书案,背对戚明月,他心里有许多话想告诉她,但每一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但今日他却必须说出来,因为错过了这一次,他恐怕再也没机会说了。
至少,他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他心悦于她。
齐若飞这个样子实在怪得很,戚明月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是。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
“我听着。”戚明月平静道。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了。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并非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