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明是“萍水相逢”,如今话里投机,却也都不禁隔着飞雪相视一笑,恰似知己相逢,好不乐趣。
片刻后,阮如安敛了情绪,抬眸看向他,轻声问道:“小女子原本上山为家人祈福,不想途中迷了路,不知可否请公子指点归路?”
穆靖南目光微微一凝,片刻后点头道:“此地虽幽静,却离寒山寺正路不远。姑娘沿此竹林向前,绕过山腰,便能回到正路。”
“多谢公子指点。”阮如安微微一福,语气温婉而不失从容,“今日误入此地,惊扰公子,实在惭愧。”
穆靖南看着她的身影,低声道:“姑娘言重。大雪之中,有姑娘吟诗相伴,倒也多了一番趣味。”
阮如安微微抬眸,目光轻轻一闪,随即敛下眼神,转身离去。红衣如梅,在白雪之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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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靖南目送阮如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脚下的雪地上她留下的足迹逐渐被掩盖。
他站在竹屋门前,寒风呼啸而过,却仿佛未觉,目光幽深,脑海中早已被一幕幕往事填满。
“是她……”他喃喃自语,握紧了拳,指节微微泛白。
脑海中,记忆的画面仿佛被积雪覆盖的松枝,轻轻一碰,纷纷扬扬地倾泻而出。
那年雪日,满地泥泞,他身负重伤,心如死灰的躺在寒风骤雨之中,奄奄一息。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娘,她撑着伞,神色间透着胆怯,却没有退缩。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她的话语清亮而坚定。那是他濒临绝望之时,听到的唯一一句话。
风雨飘摇,她艰难地将他扶起,用稚嫩的力气为他挡住了风雨和寒冷。
昏昏沉沉中,他只记得那块在雨水中微微晃动的梅花玉佩,与女孩脸上的清秀倔强。
后来,他动用一切资源追查那夜的小女娘,这才终于得知阮家有一位嫡女,年岁、身份、特征,皆与当年那位小女娘相符。
此后,他不止一次设想过相见的情景,却不想竟会在这寒山寺中相遇。
“她居然已经不记得了……”穆靖南低声叹息,语气复杂,既有一丝落寞,又有一抹释然。
也罢也罢,他所谋之事凶险无比,听闻阮霍两家世代交好,又早定婚约,他又何必要去打扰别人的平静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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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势渐盛,冬儿紧随阮如安,撑伞的手微微发酸,却不敢放松分毫。她看着自家小姐脚步轻盈,眸中却藏着深思,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位三皇子,您觉得如何?”
阮如安闻声轻轻一顿,回头瞥了一眼逐渐隐没在雪中的竹屋,眉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倒是比齐王和太子有意思许多。”
当今圣上一共也就三个皇嗣。
大皇子穆承州,是皇帝发妻白皇后所出,数年前皇后病逝,白家更是一落千丈,可大抵是皇帝顾念发妻,也看重嫡子,便在其弱冠时亲封太子。
二皇子穆怀川,是皇帝宠妃秦德妃之子,他不及弱冠便得封齐亲王,如今秦家势头正盛,皇帝有意扶持,风头无两时,齐王也堪与太子并肩,甚至更甚。
再然后便是三皇子穆靖南了。
他的生母原本是安南云氏嫡女,只因多年前的一场祸事,也就是云家男丁全数命尽沙场,先云贵妃因此与皇帝大吵,言及云家是被奸人陷害,可皇帝哪里会听?
这样的世家大族骤然崩塌,再无半点死灰复燃之象,他坐收渔翁之利,还得称颂赞扬,哪里不好?
云贵妃是武将之女,性情中直,因此事与皇帝多次争执,最终也是被皇帝赐死,还累的膝下儿子也跟着被逐出京城,囚于寒山寺,无诏不得归。
诚然,阮如安身上原本就有一门自小定下的亲事,便是没有,依着她的身份,做太子妃、做皇后也是能够的。
只是可惜,太子、齐王、甚至是皇帝,都变着法的想要打压他们世家,好从里头分几杯羹走呢。
阮如安岂能让他们如意?
冬儿疑惑:“怎么个有意思法?”
阮如安低眉敛目,轻声道:“他表面风雅清冷,看似胸中丘壑,却谨守分寸,无意透出半分锋芒。”
似这位三皇子殿下这般行事,若非天性淡泊,便是看破世事,心有所谋。
阮如安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也晓得这位三皇子因何被囚于此,又是因何被特赦回京。
生母被生父杀害,任谁也咽不下这样的苦楚。
三皇子并非平庸之辈,他既蛰伏多年未曾荒废,却又迟迟不肯早早露面一心隐匿,想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