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帝是这个情况,放眼全天下,也就是面前这两个小家伙、和阿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最后的一点血脉。
眼下乱党尚未剿灭干净,要是他们出了事,那可不是仅仅丧失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那么简单。
储君不再,国本不稳,江山必然动摇。
“舅舅!”穆乐宸不卑不亢,挺直了稚嫩的身板,语气里带着几分坚持,“阿耶如今生死未卜,阿娘已经为他操劳至极,我们不会再添乱。我们是他的儿女,守在他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
“天经地义?”阮如晦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他握着琉璃灯的手上,“你们这不过是无知的胡闹罢了!”
“舅舅!”穆乐容忍不住插嘴,眼眶微红,“乐容和阿兄只是想陪着阿耶。若他真的醒不过来,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阮如晦看着眼前这对稚嫩却笃定的兄妹,冷峻的表情逐渐松动,心底隐隐叹息。
他从战场上归来,本就带着几分疲惫,此刻面对这两个孩子,竟也有些无奈。
半晌,他将手中长剑一收,语气稍缓:“到了那里,绝不能随性妄为,明白?”
也罢也罢,那里头躺着的毕竟也是他们的阿耶,如果硬不让孩子们见他,恐怕往后也都见不着了。
“舅舅……”穆乐宸的眼神里透出一抹亮光,“那您是答应带我们去了?”
“哼,倘若不带着你们,只怕你们还会偷偷跑出去,半路惹出更多麻烦!”阮如晦轻叹一声,“罢了,随我来。不过话在前头,到了太庙,不许多言,更不许打扰你们的母后,惹她伤心。”
“是,舅舅!”兄妹二人齐声答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
太庙外,烛火摇曳。
寒风更加刺骨,阮如晦领着穆乐宸和穆乐容一路穿过寂静的街巷,太庙的大门渐渐出现在眼前。门外守卫森严,禁军手持长戟,目光如炬,见到阮如晦和两位小祖宗,纷纷低头行礼,不敢多言。
穆乐宸握紧穆乐容的手,小声说道:“乐容,到了这里,一定要听舅舅的话,不可胡闹。”
穆乐容点点头,虽然眼中仍有些惧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坚决。
阮如晦抬眼看了看太庙的高墙和满地烛影,低声说道:“待会儿进去,不许乱说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回答。
-
踏入大殿,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燃着长明灯,光影映在高耸的梁柱上,显得庄严而沉重。阮如晦带着兄妹二人走入侧殿,一眼便看见阮如安守在榻前的身影。
阮如安背对着殿门,轻轻握着穆靖南的手,整个人瘦削却挺直。她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头也不回地说道:“谁?”
阮如晦低声道:“阿姐,是我。”
阮如安听到熟悉的声音,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来人。夜色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的面容上,眉眼间尽是疲惫。
“如晦,你怎么——”她的目光落到阮如晦身后,一下子顿住,清亮的双眸微微瞪大,“宸儿!容儿?!”
穆乐宸立刻拉着穆乐容走上前,屈身跪地,郑重地说道:“阿娘,孩儿不孝,未得您的允许便偷偷出了东宫。但父皇重伤,孩儿心中牵挂,实在放心不下,才斗胆前来。”
穆乐容也跟着跪下,小脸微微发白,语气却坚定:“阿娘,乐容和阿兄只是想看看阿耶……我们真的很担心他。”
阮如安的心猛然一揪,看着两个孩子稚嫩却笃定的神情,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她的手颤了颤,终究是轻叹一声,上前将兄妹二人扶起。
“你们……”她声音低缓却有些哽咽,“这般年纪,竟也这般执拗。”
穆乐宸摇摇头,眼神却无比认真:“阿娘,我们知道自己年幼,不能替父皇分担什么。可我们是他的儿女,若连最后的陪伴都做不到,那才是大不孝。”
穆乐容咬着唇,怯怯地拉住阮如安的衣袖:“阿娘,乐容只是想和阿耶说说话……万一、万一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听到这句话,阮如安心头一震,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她紧紧抱住两个孩子,低声说道:“傻孩子,你们的阿耶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阮如晦看着这一幕,默默转过身,不再多言。他深知阮如安的坚强,可此刻她眼中的痛楚却让他心中隐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