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大抵只有他说出来,才不让人觉得张狂了。
如今的情形,确实如此。
“我不是怕,只是担心他们会不喜欢我,毕竟我的身份……”许菱玉没说下去,她略有些落寞地垂下睫羽。
其实在桂花巷第一次相见时,许菱玉便隐隐感受到,皇上和皇后并不希望她与顾清嘉在一起,所以她才怀疑是顾清嘉让他们来摆平她。
且她在清江县让杨柯假扮秀才,本就是做给他们看的,他们定然知晓,恐怕已然误会她与杨柯有夫妻之实。
如此一来,她腹中的骨肉,便说不清了。
“你身份有何不妥?你本就在待选之列,今日我择定你为太子妃,名正言顺。”顾清嘉双手捧起她小脸,“且你是孟云之后,恐怕就连祖父也会希望我们在一起,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站在我身边,也没人能将你我分开。”
许菱玉原本有些想落泪,听他一说,顿时破涕为笑,鼻尖泛酸道:“就你会哄人。”
说完,她侧首倾身,倚靠在他身前,细指拨弄着他玉冠下的垂缨,语气有些懊恼:“可是,你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悄悄去清江县找过我,我是为了不被他们降罪,才铤而走险,让杨柯假扮秀才的。顾清嘉,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才能和你好好在一起?”
从前经历过那么多事,顾清嘉从未听她说出这样的话。
好像不管发生何事,这姑娘总能想到法子应对,天不怕地不怕,歪点子也多得很。
都说当局者迷,她是真的想与他在一起,所以才这般在意父皇母后的看法,在意到无法像往常一般思考。
杨柯的事,顾清嘉也在意,但听到她最后那一句,其余一切便都不再重要。
“谁说我不知道父皇和母后去找过你?你以为,我当真能放心留你一人在宁州么?我忌惮皇兄,也担心宁王余孽会对你不利,所以留了些影卫给你。你可知,当影卫告诉我,父皇母后去找了你,我有多想亲自赶去宁州?抱歉,我当时抽不开身,幸好长缨及时赶到。”顾清嘉俯首亲亲她眉心,仍有些后怕。
若长缨再晚到一日,杨柯已在桂花巷留宿过,父皇母后心里必然会生一根刺。
不过,也只会比现在麻烦一点,并不会影响他分毫,以他今日权势地位,无人能插手他们的事。
“别担心,交给我。”顾清嘉握住她的手,温声宽慰。
听他说起这些,许菱玉的视线蓦地变得模糊,眼中泪光点点。
原来他还留有影卫保护她,她竟一无所知。
去檀州时,一路顺遂,还以为仅仅是两位女镖师护卫得好。
红雨出手前,段家突然因科举贿赂、舞弊被抄家。
云雾山上,救阿娘她们那一日,顾清嘉正好带兵清剿奇岙园。
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吗?
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一直默默护着她罢了。
可是,红叶阁进山的日子,顾清嘉怎会知晓?
许菱玉想到一种可能,她忽而抬眸问顾清嘉:“红雨是不是和阿娘一样,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她和你约定好进山的日子和时辰?”
“怎么还哭了?”顾清嘉哭笑不得,抽出她袖中丝帕,轻轻替她拭泪,“是,宁王有兵械库、有数万私兵、有机关大阵,相比之下,红叶阁势单力薄,我怕让你们徒增伤亡,才与红雨暗中联手。且宁王罪不可赦,本就该朝廷出面。”
他说了很多,许菱玉却特别留意其中一句。
“我怕让你们徒增伤亡。”
“我们?”许菱玉瞳孔微震,“你知道我与红叶阁的关系?”
顾清嘉没解释,只温文有礼道:“婆婆,你脚踝还疼吗?小生亲手削的手杖用着可还趁手?”
“你!”许菱玉羞愤不已,记忆骤然被拉回云雾山上那一日。
她自以为假扮得很好,没想到他那时便已知晓她的身份。
他没进奇岙园,而是守在她身边。
当她将金丝软鞭甩向红烛时,背后那股突如其来的真气,定然也来自于他。
他什么都知道,却从不拦着她,只暗暗护她周全。
这份情意,比许菱玉想象中更厚重许多,堵得她鼻腔发紧。
许菱玉捶了他一记:“顾清嘉,你混蛋,什么都瞒着我。”
嘴里斥他,手臂却将他圈得紧紧,哭成泪人,泪水顷刻打湿了顾清嘉衣襟。
顾清嘉抱着她,哄着她,好半晌才把人哄好。
泪水止住,她眼睛却红溜溜的,活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