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来说,”凯撒却说,“你不是输给我,你是输给了罗马。”
假如罗马不是这么强、埃及不是如斯积弱,埃及的臣民就不会因为惧怕罗马,而背叛了敢于反抗的公主。凯撒对败兵的公主阿尔,给出了相当大度的评价。
但阿尔怎会不知道这不过是怜悯呢?失去民心的君主,即便死无全尸,其实也没甚么好怨的。
沉默半晌,她嘶哑着说:“我答应你。”
到底,她也如女王克丽般屈服于罗马的铁蹄下。
“我会如约免除埃及的国债,也向你保证,不让我罗马的男孩伤害任何一个拒绝他们的埃及女人。”凯撒笑了笑,“至于你的部属和人民,没我的名义,相信埃及女王也不会肆意向归降她的人开刀。你可以放心,阿尔西诺伊殿下。”
凯撒终究是赢得了一切。
在凯撒走出牢房后,少女偏开头,闭上眼睛,苦涩的泪水汹涌而出,流进她涩然的嘴里。
阿尔算不得娇生惯养,但到底是公主,并没有遭受过如此大难。可是她发现,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阿尔更想知道的是,要怎么做,她的脑子才能不再嗡嗡地痛。
背叛的人,和迫到对方要背叛才可以活下去的人,到底谁才更可恨?
“你输了。”甜美的女声在牢里悄悄地响起。
阿尔抬眼,尽管眼中一片模糊,可她就是死都不会忘了那张脸——她的王姐,地中海里最美丽的女人,埃及女王克丽。
女王披着斗篷,在女奴的扶持下秘密走进幽暗的牢房,“正如约定,赢了的人,才是国主。”
阿尔没说话。克丽不是为了说这些才冒险来见她的。
女王最不喜的,就是妹妹这种断定一切的态度。
但她确实不是为了吵架才来的。她说:“如你所见,埃及抵抗不了罗马,一旦我没了利用价值,凯撒也会随时抛弃我。哪天凯撒要败了,依靠他的我也会随时带着埃及堕进深渊。现在的稳定只是假象,埃及并不安全。”
阿尔辱骂王姐的理由,克丽自己也很清楚。
一个国家,怎可能靠向外邦折腰而存立?
不过都是权宜之计。只是在阿尔眼里,有些腰折了,就再直不起来,而克丽不这样看,认为潜伏是为了他朝的崛起,这才是姊姊俩最大的分歧。
“阿尔,我会尽全力杀了你,保住我的王位和自己的命。但如果你活得下来,”埃及女王说着,蓝眼里的锋芒竟亦不比上过战场的妹妹少,“就好好地做埃及的第二个选择。”
克丽已然选择了凯撒,而被罗马人当作后备女王用的阿尔,不亦等于埃及的第二个女王、拥有为埃及再选一次的机会吗?
公主们可以为王位相互残杀,却都要埃及尚存。这一点,没分歧。
——应该没分歧?
空洞的黑眼睛望着埃及女王,公主阿尔直到异母姐姐离去,都始终没说话。
第3章 不说话的俘虏
离开大牢后的凯撒,吩咐要为公主阿尔换一个更舒适的住处,并警告部属不得对公主无礼。
“我不认为她会被这些收买。”跟在舅公身边观察和学习的少年,缓缓地开口道。
凯撒笑了一声,“而我的小屋大维也知道,这不是我故意让她住进大牢的原因。”
少年点头,“舅公是想她知道,罗马对待达成和约的朋友永远大方,以及……”
“以及?”
“以及,成全她想折磨自己的自我感动,保住她最后一丝与大局无关的尊严。舅公,”屋大维眨眨蔚蓝色的眼睛,“你很欣赏这对埃及姊妹。”
在罗马人手下过得苦也好、有没有在敌人面前低下头也罢,其实这些都影响不了大局,却是小公主最后的尊严;没让埃及女王杀了贤名在外的王妹,是凯撒的政治制衡,又何尝不是在维护女王的名声。
听到甥孙的话,凯撒一顿,随即朗声大笑。
凯撒的贴身奴隶幽幽地说:“假如我们尊敬的执政官能将慈爱分出半分,给埃及女人以外的人就好了。”他就想快点离开热死人的埃及。
“你少多嘴。离开以前,还有一件事。”凯撒向他的男奴说,“我们捉了法老的消息,我想应该没传出去?”
奴隶谨慎地望了一下四周,以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量回道:“没。”
“既然有了小公主,法老就没用了。将法老的头颅扔到尼罗河边。”
“是,主人。”
男性继承人,比女人要不好掌控。
在两姐妹间,凯撒选了不会因骄傲而误事的姐姐;又在公主和法老间,选了公主。
屋大维将舅公的行动记在了心底。那小公主是不是知道,她的服软会让法老丧命?毕竟公主一去,法老军团的败亡是迟早的事,法老再次落入凯撒手中,是可以预见的。屋大维觉得,小公主只是在法老和埃及之间选了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