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大维俯身亲了阿尔的头顶一下,便起来,示意米西纳斯跟他去书房。
“死了?”走廊上,他问。
“死了。”米西纳斯道,“做成急病身亡的样子,即便暴毙会引来公主的疑心,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的。”
“有没有再问出甚麽?”
“没有。”米西纳斯声线平稳地说。
“嗯。”
午后出了别墅,米西纳斯上了轿子,才鬆一口气。在屋大维面前撒谎,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他认为,现在绝不能让屋大维知道,公主阿尔生病。
早前他买通了公主身边的月亮神庙大祭司,向屋大维通报了公主的底细和动向,但为免这些动作会破坏他们和公主之间的来往,在屋大维的示意下,米西纳斯也不敢再拖,杀人灭口。原先他还有点可惜的呢,觉着大祭司还能用上一用,却没想大祭司临死前爆出公主真正的底细。
大祭司以为杀手是来逼供的,为了保命,说出了公主阿尔一直不敢让人知道的真相。
他说,公主曾私下命人收集她以往在埃及的情报,似乎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埃及的往事;他亦曾亲眼见过,公主想要叫个路边的罗马小孩小心正要撞来的马车,却是哑住了,愣是看着孩子被撞死,事后被讹传成公主对罗马的孩子见死不救。
米西纳斯交游广阔,他曾经听一个朋友说起过,即便是健康的人,也可以因为一些大的打撃而疯掉。可能是完全的神智不清,也不乏像公主这样的,说不出话来、忘掉些不想记住的事。
精神不济更是不罕见啦。
米西纳斯不敢将此事告诉屋大维,怕说了,屋大维就放不下了。阿尔西诺伊不是没感情,或者,她只是没馀力去爱他--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屋大维都一定会这样说服他自己不放手。
坐在晃来晃去的轿子裡,米西纳斯摸着下巴,努力思考不会烧死他自己的解决方法。
一天,趁着屋大维外出,米西纳斯登门寻公主。解铃还须繫铃人。意外的是,他走进门后,看见公主阿尔清醒的一双黑眼睛。也是第一次,米西纳斯看见了公主的笑容。
浅浅的,却与厉害的个性并不违和的温柔浅笑。
公主阿尔,骁勇高傲,却从来都没对不起过任何人,为人严厉,但总不失温情。
一瞬间,米西纳斯终于都完全认同了整个地中海对公主的评价,亦知道自己或者甚麽都不必再说了。
她大概甚麽都猜到了。
没两下子就收拾好行装的公主,跟着米西纳斯离开了凯撒的别墅。坐在为她特製的超级豪华版轿子裡,他们来到另一处的别墅。米西纳斯伸手,小心地将公主扶了下轿。
阿尔四处张望。
哗。山明水秀,是比凯撒家还要大的别墅。
她偏头看向米西纳斯--送她的分手礼物?
米西纳斯赶紧摇头。才不是!这裡是他的私产,只是全罗马都找不出比这裡更好的房子,配不上公主的身份,这才友情出借的。
阿尔撇嘴。小气的罗马男人。
米西纳斯觉着,他这执政官的顾问做得可真心累。
扶着公主走进,他不无得意地向公主展示了他的杰作--全罗马城惟一的人工暖水池!附赠人工瀑布,假山假水,景色一流。
没比这裡更适合静养的地方。
阿尔又转过身来,望着像是对待琉璃製品、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罗马贵公子。米西纳斯本是不想说的,但考虑到公主的性格,也放弃掩饰了。
“我还没有对屋大维说,大祭司也已经死透,暂时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殿下放心吧。就是不知道殿下近身侍候的人裡,还有没有察觉到的。”他说。
要被旁人知道她的病情,就不会有人再愿意成为她的兵员,对阿尔来说是毁灭性的打撃。阿尔在水池边坐下,倒不担心。她的病情会成为屋大维集团操控她的把柄,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会为她掩饰好。
--交他们烦去就可以了啊。
阿尔就用这副“我不管”的表情转向米西纳斯,将后者招惹到想死。
逛过别墅、安顿下来后,米西纳斯告诉公主屋大维的结婚对象,最后问她需不需要向屋大维告别。
阿尔摇头。
米西纳斯便不再多问,自己回去受死。
而在傍晚回到家的屋大维,望着人去楼空的房子,抿紧了唇。嚯的一声,他猛地转过身,盯着他那杵在门边阴影裡的好顾问。
“她在哪?”
“这个,并不重要,不是吗?”
“我再问一次,阿尔西诺伊在哪?”
“殿下已经做出选择,你又何苦让她为难呢?”米西纳斯走出阴影,柔下声线,眼神却正视屋大维,“你难道想让她成为埃及女王,将来被你的合法妻子和合法继承人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