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叫你省水电,你应该直接用井水洗衣服。】
林夏猛然站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去,直到贴在墙根上,她摇头,两侧垂落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看着像是想要抑制住生理性的颤抖。
张亚冉直截了当地打了电话寻求帮助,林观棋坐到了林夏原本坐着的长凳上,吴不语也跟着坐下来,长凳刚好够两个人坐。
也正好够把林夏卡在了墙角处。
张亚冉打完电话转过身来的时候,林观棋低着头看手,吴不语仰着脑袋看天。
被堵在墙角的林夏惴惴不安地拧着手指,双腿细微地发着抖,张亚冉走过去,站在两个人前面,无奈道:“你们不用这样看着她,给人压力太大了。”
吴不语看一眼林观棋,林观棋没动,吴不语也不动。
阳光从坎坷的地面滑向蓬布,携裹了温度后的尘埃,隐匿消失在了时明时暗的交界处。
望不清的晦暗中,一步光明,一脚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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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一个背着木箱子的开锁人,见了张亚冉,恭维地问着好,手脚却很麻利,麻利地开了铜锁,正要帮着把井盖子一起掀开的时候,张亚冉叫住了他。
“没事了,你回吧。”
张亚冉从口袋里掏出张红纸。
“哎呦,不用这么多,顺路的事。”这么说着,开锁人还是笑呵呵地收下了钱,一句话不多问、一眼不多看地就离开了。
井盖子还有些沉,林观棋和张亚冉废了点劲才把盖子掀开。
日头明亮,井水上面浮动着金色的光,粼粼光斑,有些闪人眼睛。
林观棋伸手挡了点光,还没等看清楚,身后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就见林夏踹翻了长凳,推开吴不语往门口跑去。
林观棋眼疾手快,长腿跨过水井,习惯性用打了石膏的右手往铁门上撞。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震得耳鸣,手也疼。
林夏一看逃不走,就扭身冲回屋子里,反手把门关上。
吴不语从窗户里探头去看,林夏蹲在窗台上拉扯着防盗窗,似乎看踹不开,又跳下来在房间里找可以撬动防盗窗的工具。
“怎么了怎么了?”
怀孕的女人半躺的床上无措地看着林夏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砸东西……
林夏一时间逃不走,几人放下心来,吴不语忙跑过去看林观棋的手臂,林观棋咧着嘴笑,示意自己没事,吴不语就收回了担心的表情,冷淡的把石膏推开。
这时候的张亚冉也看清楚了水井里的东西。
白白的一大块,类似于整块肉的东西上下浮动着,泛着隐隐的绿色,稀疏的毛发东一块西一块的漂浮在周围,一片类似于白肉的东西贴在一侧的石壁上,上面攀着几只细脚水蜘蛛。
显然是个尸体。
还是泡了好几天的。
张亚冉没见过几具尸体,一股酸意涌上来,没忍住,趴到另一边去呕吐了。
林观棋转头去看,张亚冉没机会拦。
此时因为水的浮动,尸体稍稍转了个面,斜斜地卡在水面上,一张脸正好半对着井口。
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油蜡, 眼皮包着眼睛的部分像是一坨泥泞的腐烂白泥,絮状的肉丝一点点飘散在周围,脖子以上呈现出一种油亮的蜡质感。
像是没有捏造完成的半成品蜡像,还是有些融化了的那种。
林观棋拧着眉往后退,吴不语跑过来也想看看的时候,被林观棋一把拉了过来。
她摇摇头,吴不语看了眼还趴在一边呕吐的张亚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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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戒线再一次跟着警察来到了南苑,林观棋和吴不语配合地做完笔录后,连同擅离职守的张亚冉一起被请离了现场。
陈家夫妻和黄建国的案件原本就不是张亚冉的负责范围,自然也该移交还给相关的负责人。
林夏被带回局里问话了,南苑只留了几个勘查人员,负责尸检的法医被一个看起来很严肃板正的男人催促着赶回去检验尸体,经过张亚冉的时候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越界行为很不满。
陈冠蒲被找到了,黄建国也可以瞑目了。
林观棋却高兴不起来。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死在了逼仄的井中,拖上来的时候双臂背在身后被尼龙绳子束缚住了,脚下还绑着一块大石头,细长的麻绳打了一串很长很长的死结。
没给一点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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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尸检结果出来吧,怎么样的,到时候我有路子能问.....”张亚冉神情萎靡,摊倒在沙发上,自我怀疑,“我真的不适合去刑侦吗?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我爸说的对...”
工作上的事,张亚冉也不想多说,只翻了个身,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