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会还想着,老太太的沙发还是捡早了,这皮质的才好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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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的床单味道是廉价的洗衣粉味,老太太说这种洗衣粉伤手,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碰。
小时候,林观棋不知道那是借口,满心满眼等着自己长大,等真长大了,买回了个洗衣机,老太太又嫌费电,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下去,每次洗完衣服都要擦干净旁边的水渍,真拿个机器当宝了。
这几天三伏天,停了电,她明明和老太太说了,等过两天来电了再洗衣服。
老太太总是自作主张,不听自己的话。
老太太说,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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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棋把脸埋在被单做的沙发布上,胸膛深深起伏了下,然后慢慢,慢慢地不动了。
这几天除了绕着老太太葬礼连轴转,就是发呆,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一睡,林观棋直接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吵醒她的是楼下哐哐当当的装修声。
第2章 观棋不语。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直保持这样一个姿势睡觉,腰背酸痛的不得了,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感觉缓过劲来,才拖着拖鞋走到卫生间里洗漱。
卫生间很小,贴在马赛克蓝色墙砖上的镜子已经蒙了层灰,林观棋一边刷牙一边冲水,把镜子冲刷得透亮。
镜子里的人浓密的乌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她随手扎了马尾。清水过了遍脸,就算是洗完了。
经过老太太房间的时候,抬手敲了敲。
等在厨房里煎好了两个鸡蛋,而那个房间里迟迟没出现那个瘦小的身影,她才反应过来,囫囵地把两个鸡蛋都吃了。
这段时间都是黄建国在看店,说是让林观棋休息。
其实现在的林观棋也没事情做,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最后站到了窗户边上,看楼下的装修队装修。
对面的小木屋子里的老人,前半年就被有出息的儿子带去别的城市里养老了,现在看来是把房子租出去了。
已经在做门头了,估计前几天就在装修了,自己忙着白事,就没有怎么注意。
刚把摆席的桌子都撤完,楼下小卖部门口的梧桐树下就聚集了几个老头,石凳上摆着一张木板,楚河一划,就是张棋盘。
林观棋靠在窗户框上,手肘屈在上面,眯着眼看着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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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除了上面的字,其他的她也看不明白,要说为什么喜欢看,主要是老太太没文化,就爱听有文化的人说话。
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家里的哑巴取这个名字好得很,吉利得很。
林观棋深知自己和君子差远了,就做个样子看看老头下棋。没想到老太太还真是能开心些。
她只要一往棋盘旁边蹲,老太太就笑得合不拢嘴,说,那文化人果然有文化,糟苗子都晓得上进了。
糟苗子还是糟苗子,再怎么上进,长不出好稻子来。
林观棋假装做了几年的好苗子,做了一晚上的糟苗子,就被老太太拎着耳朵骂不像个好女孩。
然后林观棋犹不悔改的做了半个月糟苗子,又装回了好苗子。
老太太那段时间太糟心了,林观棋烦了老太太的念叨,躲到了下棋的老头子中间,终于老太太不念叨了,还乐呵呵地逢人就说,还是观棋的名字取得好,瞧瞧,学下棋呢...
学了十几年,学出个屁来,最多就会画画棋盘。
到了最后,南苑一圈人都知道林观棋不会看棋,老太太就板着脸一一反驳。
小棋在学,小棋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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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棋拆了新烟点上,呛口的红双喜,辣的嗓子干涩,林观棋几乎是往里吞着烟,一口接着一口,瞧着像是不要命似的。
装修队到了暮色落下才收工,楼下的老头也收拾了棋盘各回各家了。
这片城中村的尽头就只有废墟,残阳落下,余晖都显的斑驳,找不出一点美感。
林观棋收回目光,看见了对面店铺里开了灯,门头是几个铁架子焊接起来的四个大字——不语刺青。
装修还是仿古风格,和自己的小卖部差不多,全是木头打成的,又或许只是在原有基础上改造了一些。
玻璃窗里人影摇晃,林观棋盯着刺青两个字看了很久,突然转身从桌子上抱起老太太的相片,往楼下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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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店里的遗留下来的装修粉尘刚收拾完。
吴不语脸上的妆都被汗融化了一半,她刚对着镜子补完妆,风铃响了一声,头顶的红绿灯频频闪动,推门进来一个抱着黑白遗像的女人。
看着大概一米七左右,白t短裤,狭长的眼睛恹恹地搭着,瞧着没什么精神的模样,长睫落下的阴影都盖不住眼下的青黑,让人怀疑她有好几天没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