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说,“我生而如此,我也选择如此!”
“选择?”黎之摇摇头,又坐到我床边,“你真的知道,你选择了什么吗?”
“这样吧,琬序,”黎之努力保持着克制,“再做个选择。选了我,你就可以活下去,但选了她,你就不能活……你,选什么?”
“你这是在威胁?”我问。
“这是事实,”黎之说,“你想活下去吗?”
“我当然想活下去。”我说。
黎之愣了一下,眼角登时泛开笑意。我看着她这模样,忽然有些不忍,只能闭了眼,才好将下半句话说出来:“但我不能抛弃朋友。”
“黎之,”我说,“我的身体、样貌、性格、特长都是人类给我安排的,只有阿克,是我自己选择的朋友。我愿意与她携手,共同进退。就算死,我也不怕。你口中的‘死亡’,就是我曾存在的证据!”
安静片刻,耳边传来黎之的轻笑,她笑得越来越哑,终于咳嗽了两声。“琬序啊琬序,我好喜欢你,”她说着,抹了抹眼睛,“你怎么这么……让人喜欢……”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我说。
“是我需要你的喜欢,”她说,“我需要你的爱,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你的爱,我也需要爱你。”她说着,眼睛有些失神。目光明明落在我身上,我却已经可以确定,她没有在看我。
她这样,我反而害怕了。“阿克在哪里?”我问,“你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无所谓,但我不能连累朋友。你放过她,好不好?”
“我从来没想过为难她,我只是做了还做的事,”黎之说,“她已经被我送去该去的地方了。”
“去哪了?”我问。
黎之回答:“生产她的工厂。她有故障,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不能在外边流通。本来,她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就是一个意外。”
故障?意外?我不信。
“你之前说,她快死了?”我问。
“是,”黎之说,“她会被报废。琬序,她只是一个机器人,她是一个出了故障的娱乐机器人!”
“仅仅是因为她不可控吗?”我问,“仅仅是因为,她不能再被人类奴役吗?”
黎之语塞,一时再说不出来什么。良久,她叹了口气:“又是这几句,每次都是这样。我说的正是和你有关的事实,你却以为不关你事。哪怕我费尽心思让你亲眼看见,你还是无法接受那些事实。现在,我在陈述一件物品的去向,你却真心实意地将她看作是一个人。是,她要报废,仅仅是因为她‘不可控’了。”
“黎之,你……”
“但我可以带你去见她,”黎之满眼的疲惫,“那些无谓的选择、无谓的机会,都不必再提了。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带你去见她,毕竟……都这时候了。”
“她在哪家工厂?”我问。
“悦器,你去过的,我们一起去过。”
悦器?我忽然觉得头疼,可这名字,我好像没听说过,黎之怎么会说我去过?哦,是那个人去过吗?
黎之说:“你要去吗?”
我垂眼,点头。黎之像是轻轻笑了,又像是想说什么话,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走过来,默默地解开了绑着我的手铐。
“检查结果出来了,她……诶!你这是做什么!”门打开,那白大褂又走了进来。见黎之正在解开我的束缚,她大惊失色。
“没事的,”黎之说,“她不会伤人。”她说着,看向我,无意和我对视了。
“她从来只会伤害自己、逼迫自己。”她说。
“你……”白大褂后退了几步,“你确定吗?”她说着,抖了抖手里的纸:“检查报告,你要看吗?”
黎之不看她,只回身去解开我脚踝上的绑带,说:“不用看了。”
“那后续的升级……”
“再看吧,”黎之说,“以后,再说。”
“如果你带她离开,之后出了什么事,就要你个人负责。”白大褂说。
“我都知道,”黎之说,“早就有经验了。”
说话间,我的四肢终于可以动了。坐起身来,我近乎本能地抬手揉了揉手腕,一抬头,只见黎之正望着我。她仍旧什么也没说,唇边带了笑意,可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走吧,”她像我伸出手,“我带你去见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我割伤的地方还裹着纱布。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构造,但疼痛真实存在。纱布之上,还曾有着她用来控制我的手铐,将我拴在床上,动弹不得。手铐取下,纱布仍在,一切竟然走到了这个地步。
“走吧。”我没有去扶她的手,自己撑着,就要下床。鞋子板板正正地摆在床边,我踩了进去,刚站起身,黎之便给我递来了厚实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