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断放下电话。
“你!你……”阿克又有些卡顿了,她像是急了,从电话亭后探头出来,又微微一笑:“所、所以,你喜、喜欢我的声音呀。”
“不喜欢。”我说。
“喜欢就、就直说嘛,”阿克催我,“你、你别挂。”
我没办法,只能拿起电话,问:“你想说什么?”
阿克没有回答,只是缩头回去,在电话亭背后装神弄鬼:“那么,琬、琬序,你想、想听黎之的话么?”
“是。”我说。我盼着她尽快说完,我还要去了解黎之和那个女人的过去,实在是没时间在这里胡闹。
“琬序,”阿克说,“你实、实在是一、一个很好的人。如果可以,我想要和、和你一辈子在、在一起。”
我当即挂断电话。这不是黎之会说的话,黎之不会想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她真正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已经因为未知的原因消失在她的世界。而我,仅仅是一个替身,一个机器人。
“我、我还没说完。”阿克从电话亭后转出来,似乎有些委屈。
“去做正事。”我说。
“怎么就、就不是正事啦?”阿克问。
“不是。”我回答。
“好吧好吧,”阿克带着我远离了电话亭,“你呀,才刚、刚摆脱了系、系统操控下的认知,脾气就、就这么大……哦,不对,你、你一直挺有个性。”
我们向影视基地深处走去,很快就找到了黎之从前工作过的剧组成员。那人也正在筹备新戏,远远看去,整个剧组都像是机器人。他们都没有喘息地忙碌着,更让这里显得安静有序,同时,毫无生气。
“哦对了,黎之之前的公司已经倒闭了,在她离开的两年后吧,就撑不下去了。人类的效率,总是不如我们。他们的人工成本太高,做事也没有我们好,本来就该被我们取代。”阿克说。
“她不会喜欢这种话。”我说。
“我不、不需要讨好她。”她开口说。
我们走到一个游戏厅前,有机器人正在表演。表情到位,分毫不差。他们是专门用来表演的机器人,不会出错,很听话,也不会“塌房”。“塌房”是二十一世纪的古老用语,现在已经没几个人用了。
“那个摄影师,曾经和黎之在一个剧组,叫繁铃。”阿克说。
“好。”
等这一场戏拍完,工作人员中场休息的时候,阿克带着我走上前去,拍了拍那摄影师的肩头:“你好。”
繁铃回过头,她很疑惑,看了看阿克,又看了看我。我摘下面纱,故作镇定,说:“是我。”
其实我心里很没底,怕她看出不对。但还好,繁铃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就回了神:“是你呀!我记得你!你是受伤的那个!”
“是我。”我只能这样说。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群演这活,不好干了。现在机器人的成本比真人的成本低太多了,剧组群演都在用机器人。明明当初招我们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什么‘以人为先’,什么‘人文情怀’,好家伙,全是画饼。”繁铃说了一堆话。
“我现在……在家里。”我说。
“啊?你没有在工作了啊?”繁铃看起来很感慨,“说实话,我觉得自己的工作也撑不了多久了,技术发展太快。”
她似乎又要抱怨了,然而我没时间听她抱怨,干脆打断了她的话,问:“你还记得黎之吗?”
“黎之?怎么不记得,专业能力很强,就是……”繁铃说着,叹息一声,似乎有什么话被压了下去,脸上随即又出现一丝难掩的鄙夷,“她离职比我还早。”
“她为什么离职?”我问。
“你没听说吗?”繁铃反问,“我记得,你当时和她挺熟的,晚上收工都一起走,喝奶茶都要尝尝对方的,我还以为你俩是好姐妹呢。”
“不是我,”我说着,觉得这话不对,改口,努力用人类的语言习惯,说,“后来掰了。”
“哦哦,意料之中啦,”繁铃这才接着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听说的是,她那段时间欠了很多钱,我们那个公司当时发工资不及时,然后,她就犯错了。”
“什么错?”
繁铃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你不知道吗?她想钱想疯了。当时我们公司在竞争一个项目,差点就成了。但黎之悄悄把自己的核心设计稿卖给了我们公司的竞争对手,赚了一笔大的,然后就辞职了。真是不厚道!要知道我们公司当时可是很重视她的,为了让她更好地复原设计,还在这个基地特意给她们部门弄了一个小型工作室,每个屋子都按照不同时期时兴的风格装修,就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找到灵感。结果,她就这么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