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女使取来几件干净的衣衫送了过来。
徐予和拿出衣衫里的绣囊,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章氏瞥了一眼绣囊,笑吟吟道:“宁王知你我两家交好,所以在信中让我到了京中多去看看你,他能将私印交给你,便说明你在他心中的份量……”
徐予和没想过章氏会提起赵洵,拿着木梳的手一顿,“章伯母,我爹爹已经为我定了亲。”
章氏瞬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她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话都当面直说了,“我如何不知道你定了亲?只是你与陆相公家的郎君何时能够成亲?你已然及笄,到了适婚之龄,可你爹爹如今担着御史中丞一职,陆相公又是宰相,先帝不允官家无故罢相,若是你与陆家郎君前几年成婚,那倒也没什么事了,只是现在,如何能行?”
徐予和道:“我爹爹被贬,只有陆伯父不停上书陈情,他与陆伯母更是待我如亲女,伯母定然也知道,这么多年,陆伯父一直关照着我们。”
“这是两码事,宰相与御史台官员不能结为姻亲是定制,总不能让你一个小娘子干耗着不是?”章氏帮着女使给浴盆添了一多半的温水,又道:“我看这宁王也像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听到这里,徐予和算是听明白了,赵难怪赵洵让范伯母到京后多来府上看看自己,原来是让人当说客来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自己也没心思去想儿女情长之事,便低下声音,将话头不着痕迹地挑了过去:“我知道范伯母是为我着想,可是婚姻大事,自古皆由父母作主,眼下我爹爹音讯全无,我娘在京中生死未卜,我……我实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说到最后,徐予和心中越发怅然,眼眶也逐渐变红,她是真的害怕父亲母亲出什么差池。
章氏发觉那方情况不对,疾步来到徐予和身旁,心疼道:“是伯母失言了,我见你一直愁眉不展,便想着说些旁的缓和你的情绪,没曾想反倒弄巧成拙,伯母有错。”
彼时,门外有兵士喊道:“夫人,宋判官已将文书拟好,只是怕有疏漏,所以派我请夫人前去过目。”
章氏道:“好,我马上就去。”
徐予和将绣囊交到章氏手中,“伯母,这是宁王的印。”
章氏笑道:“宁王的私印怎么能交到我们手上?”
徐予和仰起头,“调兵文书盖上印信才更为可信,宋判官与蔺将军借兵也更为顺利。”
章氏道:“你也是个聪明孩子,他肯将私印送给你,你还不明白吗?”
第089章 摧心折(九)
外面又有兵士来报:“夫人, 三郎君从营中回来了。”
徐予和沉默片刻,起身道:“这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眼下还有更为紧要的事, 伯母不必为此费神了。”
“其他的我也不好再多言, 我去看看三郎, 你就在这里好好沐浴梳洗,再歇上一歇,”章氏道:“封丘不安稳,看乔卫士的样子伤得也不轻,晚些时辰我让人先送你们去隆德府。”
一夜奔逃,徐予和早已疲累不堪, 便点了点头。
章氏交待完,转身踏出屋门,她才迈过门槛,就瞧见了满头大汗的范长庚, “你怎么从营里回来了?”
范长庚回来前正在跟兵士练枪, 身上的布衫被汉侵湿大半,尤其是脖颈处, 灰蓝色的布料深一块浅一块, 他看到屋门一开,便跑上前道:“娘, 听说燕燕姐来了?”
章氏微微点头。
范长庚咧着嘴笑得更欢,对着屋内喊道:“燕燕姐,我的文章陆停云看了没?他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我能考中啊?”
章氏蹙起眉毛,抬起胳膊拦下范长庚, “你喊什么?你燕燕姐才在里面歇下。”
范长庚慌忙捂住嘴,扭头看向地面。
“看了, 他说以你之才,必然高中,”
徐予和推开屋门,对着低头的少年笑道。
范长庚听得此言,低下的头瞬间抬起,他挺直腰杆,将眉头一扬:“连中三元的人都这么说,那我就有把握了,等我中了进士,你们就不用天天逼着我读书了,”他又叹了口气,“燕燕姐,你是不知道,就因为我不是进士,我在这个家里过得有多难。”
章氏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还难上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肃国公谋反,恩科考试能否如期举办还未可知,你连会试都没参加过,倒在此骄傲自满上了,我问你,营中都可安排好了?”
范长庚哈哈一笑,“有蔺将军在,哪里用得着我指手画脚,所以我才能这个时候回来收拾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