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时邬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外面案子好像闹得人心惶惶的。”
“嗯,跟演好莱坞电影似的。”
没人了,也不用收着了,时邬就觉得这人多少说话带点刺。
泡面的时间有些久了,口感软软趴趴,时邬用叉子挑了挑,就放下,大概是吃得有些热,这会儿门敞着,冷气也关了,时邬抬起手,也不管程今洲待会儿是不是要给她三堂会审,这会就还是顺手往他口袋里掏皮筋,掏出来后给自己松松垮垮地挽上,外套也脱了,就剩个修身的吊带,昏昧晦暗的光影里,她皮肤白,未揽上的几根头发丝垂着贴在后脖颈,脖子修长,收拾完后,就坐那儿不卑不亢地和程今洲对视着。
“什么事?”程今洲好声好气地又问了她一遍。
“不跟你说会不会分手?”时邬也挺好奇地问,说完又低头拆了茶几上散落的薄荷糖,放进嘴里缓慢嚼着。
“我是这样的人?”程今洲语气慢,带着股吃醋拈酸地看她:“我是觉得咱俩的关系,是可以好的坏的都分享,有什么说什么的。”
连他都要瞒,干什么,跑外头找小三呢。
“不说真不行?”时邬又确认地问,一副要是能瞒就先瞒过去的态度。
“嗯,但也不是就不行。”程今洲点了点头,又笑笑:“就是今晚上,我还是继续过去陪你。”
他也就是有点生气地说着玩,小三什么的,毕竟年级第一呢,常广智都说她脑子好着,估计要是真有什么,时邬一定跟他演得特自然,也是因为知道这些都不是,那这个还得瞒着他的事,他更难放心下来。
自己心里有事地装了一下午,又不叫他晚上陪她,就是再迟钝,也能悟出来点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有什么关联和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时邬这才开口,视线看向院外,神情不变:“就是跟我爸的事有点关系。”
程今洲看着她。
“我爸之前,那个事情......你知道吧,我爸前两年就去世了,药厂的事。”安静的环境里,这些时邬好像还是第一次和他提起来,时间过去有些久了,该哭的时候也都哭完了,这会提起来,竟然也能语气平常地好好讲了。
“你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他,也没问我一句,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了才没问的。”一句话说完,时邬又有些无奈地觉得自己喉咙有些涩了。
程今洲“嗯”了声,忍不住地伸手把她揽过来。
吃泡面前客厅窗帘被拉开的时候,灯就已经关了,这会儿随着天色渐晚,房间内又再一次昏暗下来,外面有灯影摇晃的万家灯火,有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饭香,吱呀呀的车辙声又重新在巷道里响起,巷口的小卖部门口照旧还是聚了好几个大爷大妈嗑着瓜子大着嗓门聊天,所有的一切,在依旧能相聚在一起的雨后傍晚,也被渲染上了一层平静。
时邬就静静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跳动着,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才继续说:“那个杀人案的嫌疑人,上一次进监狱,是我送进去的。”
......
她可能真的倔吧,两年前的时候,时汪刚死,时清岁还在医院躺着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就该这样,就这样尘埃落定的时候,也就时邬不愿意认。
她在学校请了长假,跑了很多遍派出所,找不同的律师,可能因为她还是个小孩,所以总被踢皮球似的推来推去,理不清的案子,没实证的案子,自己一时冲动跳楼死的案子,没人愿意管,她那个时候甚至想到了去北京找宋岑帮忙。她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只要她愿意帮忙,也许就能水落石出的清白。
“你爸的事,影响不好。”宋岑只是这么和她说。
她那个时候已经跑遍了能去的派出所,找遍了能帮忙的人,找宋岑,是她最后想到的办法了,就紧抓着最后一丝可能的一个人带着攒的一些压岁钱,坐火车从黎江到北京,而她还是未成年,酒店宾馆住不了,于是就只能抱着书包,找了个距离火车站近的派出所,旁边勉勉强强地将就挨过去。
如果不是于晋,也许这件事真的就只能这样了。
即使是事情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写着作业时,还总会突如其来地流眼泪,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就好像是有人路过雪山时恶意地喊了几声,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雪崩了,砸死了人,所有的人还要装作不懂地说一声无辜,“我也不知道会崩啊”,哪怕是生病或是意外,时汪的死也许她都能更平和地接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