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也微微颔首,轻声回一句:“乔嬷嬷客气了。”
连翘绝口不提那人偶的事,只问那宫女人在何处:“那个不知好歹的奴婢呢?”
墨风到底没做惯阴谋算计的事,此时连翘一句话,她就急了:“难道不应该把那人偶拿出来查一查?看看上头的字迹什么的……”
“墨风,不要打搅连翘办差事,把钏儿叫来。”容妃不动声色打断了墨风的话。
容妃少有这样温和的态度,叫八个嬷嬷不由得刮目相看。
乔嬷嬷资历最深,见事更多,比别人又多想一层。
从宸妃大张旗鼓地命人往宣明宫查“鬼”,到此时容妃反常地露出宽和态度,都说明同一件事:这两位贵人,对皇贵妃的位子,都是志在必得。
乔嬷嬷虽是尚仪局管事的嬷嬷,却不是场面上走惯的,今日被派这桩差事,不过是为着她嘴严、手重。
出门前,得了尚仪局总管的吩咐,务必要把差事做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乔嬷嬷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依着宸妃素日心慈手软的口碑,乔嬷嬷心中,是把容妃认作了罪人的。
乔嬷嬷以为,只要捧着那本领取朱砂和素缎的记档,再把宣明宫那个作魇镇的小宫女给提回去,就能交差了事。到那时,容妃么……皇上和太后总有处置,宸妃自然能沉冤得雪,届时便是皆大欢喜。
谁知到了宣明宫来一看,竟全不是这么回事。
依着容妃的话,仿佛是宸妃以魇镇暗害容妃,而连翘此来……竟似乎是想清除人证。
乔嬷嬷隐约看出事情里面有古怪,可是容妃四两拨千斤,把宸妃的大宫女压得死死的,她一个低等奴婢,又能怎么说?
更何况,容妃背后,可还站着一位太后娘娘。
乔嬷嬷还没理清楚心里的乱麻,便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宫女,被捉小鸡似的提到了殿中。
这是个样貌平凡的小宫女,看着瘦弱不堪,像是几天没吃饱饭了。
乔嬷嬷自个儿也是做下人的,见了这副摸样,先已同情起来,不禁猜测这小宫女钏儿是否当真是宸妃的暗桩,被容妃打骂出气了,然而钏儿一开口,乔嬷嬷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面对殿中众人,钏儿不光没恐惧,反倒大大方方行了礼:“奴婢钏儿给娘娘请安,见过各位姐姐、嬷嬷。”
倘若当真下手害了容妃,依着容妃那副性子,这小宫女早该被整治过了,该是噤若寒蝉才对,如今还能这么伶俐地说话,显见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事情很清楚了,钏儿是容妃的暗桩,不,应该说是死士,专用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给对手致命一击。
如今,面对这么一招致命一击,宸妃可有应付的办法?
乔嬷嬷在心里为宸妃捏一把汗,想起总管的嘱咐,“务必将差事办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不由得想替玉泉宫说句公道话,然而看一看那位志得意满的容妃,又低下头去。
连翘也早已想通了这些,对着那小宫女,便没了好声气:“哦,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了?走吧,随我回去,对我们娘娘复命。”
说罢,连翘一挥手,乔嬷嬷立刻领命,捉了钏儿就走。
容妃眉心狠狠一跳,方才还躺在被窝里装虚弱的,这时躺不住了:“慢着!”
墨风也跟着急唤:“不能就这么把人带走!”
连翘回头,脸上的疑惑真得不能再真了:“怎么了?这丫头难道不是罪首?我难道不该她带去复命?”
墨风到底不曾经过这些事,猛地噎住,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容妃轻轻瞥过一眼,接了话头:“这事不清不楚,只怕这丫头不宜交由宸妃处置。”
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恨不得就要满世界敲锣,告诉整个儿东六宫:宸妃使魇镇术害人,事后还想处置了人证!
连翘到底不敢和容妃硬顶,面上变色,口里却愈发恭敬:“那不知依着容妃娘娘的意思,要如何?说到底,这宫女也不能搁在宣明宫啊,正如娘娘所说,此次的事,可是不清不楚的呢。”
乔嬷嬷方才还觉着容妃厉害的,此时连翘几句话,乔嬷嬷一颗心又倒向了宸妃。
不为别的,一般地都是大宫女,墨风和连翘的伶俐,可差了好几层呢。丫头都是这样,更不用说背后的主子如何了。
于是乔嬷嬷轻轻咳一声,上前作个惶恐模样:“娘娘说得有理,连翘姑娘所言也不错,奴婢斗胆插个话,若是有事不决,不如请静兰姑姑出面判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