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自来是个得体的长姐,妹妹们多承她呵护、教养,宫里没人不喜欢这位嫡公主的,和妃因着女儿,倒还算喜爱二公主,此时见了二公主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念一声“造孽”,也不知是在说皇后,还是在说旁人。
江静薇也是有女儿的人,更见不得二公主的样子,用帕子压一压眼角,对其余三人提议:“皇后出宫,五皇子要送去太后处教养,二公主孤身一人,只怕受人欺侮,不如给二公主加些份例,她做事也便宜些。”
这法子,也是无奈中最好的办法了。
二公主已然长大,身份又贵重,宫里没有人配做她的养母,太后那里已养了五皇子,这还是皇帝千万恳求的,二公主又怎么好去慈安宫打搅太后安享晚年。
只好多多给这孩子一些银子罢了。
二公主是裴氏和何家共同养起来的金枝玉叶,手段、修养是一等一的高,行事不必旁人替她操心,更何况外人也操不着那份心,多多给些供奉银子,已经是外人最好的办法了。
丽贵嫔看着泪水涟涟的和妃与江静薇,对于这两人的多愁善感,有些无奈。
可是她到底是个女人,虽没做过母亲,也知道为人母三个字的分量,于是善言劝说:“和妃姐姐,宜贵嫔妹妹,别为着旁人伤了自个儿的心,瞧二公主可怜,以后咱们多照应她就是了。”
这话倒在理,和妃猛地点头赞同,还又多了个正主意:“以后皇子公主们的事便交给我,我保管料理得妥妥当当,到底我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娘……”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孙云儿落胎的事,和妃连忙收住话,讪讪地牵了丽贵嫔:“走,咱们去内务府,给二公主挑几样好东西。”
落胎的事,好比一根刺,深深扎进孙云儿的心里,如今这根刺拔出来,可是伤口还在,碰一碰还能流血。
孙云儿沉默着走出永宁宫,不曾乘抬舆,只慢慢走着。
江静薇陪在一边,良久仍听不见孙云儿说话,便试探地问她:“和妃说话不知轻重,你是不是生她气了?她就是心直口快,人倒不坏,你别和她置气。”
“我不是生她的气,我是在想惠妃和容妃的事。”
新官上任,总要杀一杀下头人的威风,江静薇是受大家教养长大的,自然明白这道理。
于孙云儿的话,她并不反驳,反倒赞同地点头:“有些人是好日子过惯了,已经不把下头人当成人了,是该好好杀鸡儆猴一番。”
被杀的鸡自不必说,就是容妃和惠妃两个,可是这猴……
孙云儿想一想几个新入宫的才人,心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依着她的性子,她是不喜欢在旁人面前抖搂威风的,不是她怕,而是不屑。
在孙家,她的娘亲孙太太,便是走的端方路子,虽然不得丈夫宠爱,可是到底捏着家事、生得好儿女,不必对妾室通房们高声大气,也自能得她们的敬服。
哪怕是最受宠爱的六姨娘,在这位正房太太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
孙云儿进宫,一直以自家娘亲做标榜,想做个不怒自威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因着资历太浅,她还不能大权在握,既是这样,便也没有了弹压下头人的本钱,杀鸡儆猴的事,不屑做,便也要做一做了。
于是下定决心,对着江静薇点头:“姐姐的话我明白了。”
没几日,便是将五皇子挪去慈安宫的日子,这是大事,孙云儿不敢轻忽,亲自在慈安宫和永宁宫两边奔走,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五皇子体弱,太后又信佛,孙云儿便专门请了一位高僧进宫,替五皇子迁宫祈福诵经。
这事,乍看起来不上台面,可是明白人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事。
宸妃初初上位,便遇着五皇子迁宫这么一件大事,东西拣最好的不说,恨不得每一根丝线、每一段木头都细细查验过,实在是没法再仔细了,可是这些仔细又不能被旁人看见,只好请高僧诵经祈福,来显示一下她对五皇子的关怀。
一个外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愿意做成这副样子,这态度已经是无可挑剔的了。
这日一早,清善阁就已燃起清雅的檀香,诵经、木鱼声不绝于耳,容妃和孙云儿一边一个,领着妃嫔们在下头焚香祝祷。
容妃出身清贵世家,向来瞧不上这样的做派,漫不经心望空拜了两下,便把香交给了边上的小僧人,然后便扶着墨风的手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