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孙云儿才回过神来,伸手往袖子里摸荷包。
然而今日要去殿选,不便带荷包,这一摸却摸了个空,那小宫女见状连忙推让:“如今您是贵人了,奴婢哪敢讨您的赏。”
都是主子了,对着送喜讯的小宫女,怎么能小气。若是今日这遭小气了,两位罗姑娘只怕又有话说,哪能因小失大。
孙云儿这点成算还有,低头看一看,从手指上拔了个银鎏金的戒指下来:“姐姐请不要嫌弃,改日再遇见姐姐,我请你喝茶。”
小宫女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忍不住多说几句:“姑娘真是好涵养,方才其他姐妹去另外的屋子送点心,可没这样的好运道,那两位主子没带着物件,那姐妹也并不曾说什么,可她们自己却挂不住脸,对那位姐妹说长道短好些话呢。”
这一番话,虽没指名道姓,却几乎把罗家姐妹给明说了出来。
究竟是打抱不平,还是挑动旁人去针对罗家姐妹,一时间,孙云儿竟拿不准。
她看一看那小宫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听见两句:“其实咱们做奴婢的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是那两位主子,可实在不好相与,姑娘以后可得提防些。”
孙云儿再直,终究不傻,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接话,只微笑着道:“这位姐姐谬赞了,有劳你走这一趟。”
小宫女又说几句恭维话才告退,出得屋来走了十余步,自个咂一砸嘴:“能中选的果然都不是凡人,这一位看着憨直,却也滑不留手,听说在大殿上一下子讨了太后和皇后两位的欢心,也不知使的什么法,以后遇见了,还当真不能得罪。”
话音未落,便遇见往其他屋里送东西的宫女,几个人一碰面,互相闲话几句,听见江静薇和孙云儿谁也没搭理罗家姐妹的事,便都知道今日的气是白受了。
孙云儿坐在屋里,望一望身后叠得整齐的床铺,再看看窗下翻了一半的书,心里仍是恍恍惚惚。
她竟然被选成宫嫔了?一行六个女孩,论样貌和出身,她没一样比得上旁人的,怎么竟选了她?
在家时,姐姐依稀说过,天真娇憨是她的长处,说得明白些,这样的性子,一眼就能望到底,最是省心好拿捏的。
可是主子们难道就为这一条便选了她?这样的性子在宫里能走多远,主子们难道不曾想到?
孙云儿心里有个声音,隐约说道,主子们不是想不到,只是不在乎罢了。
不待孙云儿多想,江静薇便到访了,一进屋,倒有些大罗姑娘平日心直口快的样子:“我中选了,妹妹你可中选了不曾?”
先有那小宫女想借力打力,再有主子们高高在上,孙云儿已知道这皇宫是个深水潭,依着道理,她不该答江静薇的话,然而鬼使神差地,她还是老实说了:“方才小宫女来,说我也中选了,明日一早就有人引我去宫室。”
江静薇似是暗中松了口气,待孙云儿更亲和些:“皇后娘娘常年养病,贵妃娘娘打理宫务,这两位都不会亲自管下头的地位嫔妃,我们大约还是往几位嫔主子宫里去。”
“就不知,会分到哪位嫔主子宫里。”
“是,我也是这话呢。”
两个女孩互相看一眼,不曾说话,只看向窗外。
容贵嫔出身高贵,惠贵嫔育有皇子,丽嫔容貌姣好,和嫔性子亲切,听着都是极好的去处,然而,哪怕是孙云儿这样城府不深的,也知道宫中的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例如,细论起几位嫔主子的位份,既不是依照子嗣排,也不全然按照出身排,得宠与否,似乎也难说得很。
沉默片刻,孙云儿勉强想起一句不算笑话的笑话:“也不知两位罗姑娘中选没有,竟没听她们出来说话。”
大小罗姑娘那性子,平日吃饭都恨不得要和旁人攀比的,倘若是不曾中选,还不四处问个没完。
今日不曾露面,显见得是中选了。
江静薇为着这句,倒展一展笑颜,她性子稳重,也不议论人,只说事情:“听说,先帝爷那时选秀,姑娘们互相争斗,不曾中选的被百般羞辱,中选的又防着被人下手暗害,可见得低头做人还是有好处的。”
对面屋里那两个,怕的该是后一条。
孙云儿不由得也莞尔。
“得了,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我回去吃了歇息,咱们姐妹养好精神,早日得宠才是正理。”
孙云儿起身送了几步,到门口时,却见大小罗姑娘从门缝里往外看,遇见这里两人的眼光,连忙后退一步关门,看着似乎还互相撞了一撞。
女孩们装了两个多月大人,到此时才露出些孩子气,孙云儿不由得抿嘴,却见江静薇也是一笑,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又多些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