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北戎来贺,或许并不是真的为了和平,而是为了要挟我朝。之前是张大将军和他们作战,也是张大将军带来了和谈的消息,如今看来,张大将军似乎有养寇自重的嫌疑,甚至有勾连敌国的嫌疑,皇上自然不高兴。”
她说着,慢慢地道:“皇后失职,张贵妃举止失措,皇上自然不高兴。我想,皇上只怕要提拔新人,该是咱们使劲的时候了。”
连翘和扇儿互相看一眼,只觉得自家主子敏锐得令人咋舌。
许多事是对下不对上的,主子们有时尚未听闻,下头却早已传遍了。
譬如,此次皇上回宫,就连最不受宠的冯才人、赵才人,也得了皇上赏的北戎金酒两壶,只永宁宫和德阳宫,什么也没得。
固然,这可以说是两位娘娘在西山行宫已经接受了献礼,但是,皇上赏赐和异族献礼,又岂是一回事。
主子只从扇儿打听来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事情的真相,叫人不得不服。
忽地又听孙云儿道:“孙大人那里,这些日子有什么信?”
孙云儿的胞兄孙湘平,取中了同进士出身,如今正在翰林院任庶吉士,忙着编撰史书,或是给皇上讲解经籍。
“孙大人埋头修书,闲暇时候就和同僚们一道钻研史籍,翰林们都很推崇他宽厚的为人。”
“请他想法子,争取一次为皇上讲经的机会,讲一讲周郑交质的故事。”
连翘想问问什么是周郑交质,然而主子已困得睁不开眼,她自己也快站着睡着了,只能作罢,命扇儿服侍着孙云儿去歇息了。
孙云儿本以为自己会倒头就睡,谁知上床盖了纱被,却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连翘已回去歇息了,在外头守着的是扇儿,她听见孙云儿久久不睡,压低声音劝:“容华,睡吧,永宁宫已派人下来传话,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养胎,都不必请安了,容华明早尽可睡个好觉。”
孙云儿“嗯”一声,竭力闭目不动,却还是睡不成。
江静薇那里,已是安然无恙,惠贵嫔还算周到,她并不担心,而请安的事也并非她所顾虑,她所想的,是方才自己的谋划。
周郑交质,是说古时候的周平王和郑庄公二人,为了表达自己和平的愿望,互换亲子为质子,然而两人并不是发自内心地结盟,最终还是反目成仇。
她请兄长所讲的故事,正是提醒皇帝,北戎并非诚意和谈。
皇帝多疑,自然也会怀疑与北戎贵女交好的张贵妃。
至于皇后,她在皇帝心中早就是个失职的模样了,虽然如今有身孕作保,到底还是在异国面前给皇帝丢了脸,只怕皇帝未必高兴。
孙云儿虽然不厌恶这位皇后娘娘,却也没法子推着她起来履行皇后职责,自然没法保她。
“扇儿,你是不是想知道,什么是周郑交质?”
扇儿应一声,却不开口问,只轻声嘀咕:“容华睡不着觉,奴婢该请付太医来扎两针,我听说,人身上管吃饭睡觉的穴位都有,说不得扎了穴位就能睡好了。”
这个丫头,怎么也学了连翘的古灵精怪,把孙云儿给吓得不敢多话:“别,别,我睡就是了。”
狠狠一觉,直睡到天光大亮。
孙云儿转醒后,双眼无神地看着浅蓝色的绣帐顶上那栩栩如生的蝶扑兰草,许久才回过神来:“扇儿,起身。”
扇儿喜气洋洋地迎上来:“是,淳嫔娘娘。”
孙云儿不由得疑惑:“你这个丫头,糊涂了?这宫里,哪来的淳嫔娘娘?”
连翘已起身了,上前来帮着扇儿打起帐子,满脸的喜气:“就是咱们玉泉宫的淳嫔娘娘呐!”
“我?我是淳嫔了?”孙云儿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昨晚谋划了那许多,还想着要费些力气才能引起皇帝对张贵妃的厌恶,再然后叫皇帝起个制衡的心意,然后便能顺其自然晋封,谁知,平白无故就得了个嫔位。
“这,哪来的消息?可有什么说法?”
连翘笑启朱唇:“听说,皇上念娘娘照顾五公主和宜嫔娘娘有功,所以也给娘娘晋了嫔位。”
扇儿不甘落后:“哦,娘娘可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惠妃因为五公主,都晋了妃位呢。”
连翘紧随其后:“可不是,论起和宜嫔还有五公主的情分,谁能比得上咱们玉泉宫。”
扇儿最后若有所思地道:“五公主一定是皇上最喜欢的一位公主了,她得了一千户的食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