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嫔并不反感孙云儿,倒有些欣赏。
这女子身上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什么事都敢下手去做,此次容贵嫔谋害江婕妤,分明是没有结果的事,她还是一股脑儿捅了上去,虽然没拉下容贵嫔,到底是斩了玉兰这条臂膀,对于一个没有地位、没有人脉的低位宫嫔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更重要的是,这女子做事留有余地,哪怕是冯才人那样的蠢货,或是赵才人那样的扫把星,只要不是往死里得罪她,她都愿意抬手放马。
这样的人,哪怕不做盟友,也不必担心她背后捅刀子。
想到这里,惠贵嫔拿定主意,对瑞香招招手:“旧年皇后赏过我一对糖玉的镯子,拿去送给孙容华。”
“是。”瑞香虽然惊奇,却也没有多问。
“再有,去御膳房说一声,三皇子和四公主,一个犯咳疾,一个犯花粉症,鱼虾牛羊肉都不要送了。”
瑞香猛地抬眼看向自家主子,“这……娘娘是不是先去宣明宫说一声为好?如今到底是容贵嫔掌宫务呢。”
“和她说?和她说,这话便传不出去了。”惠贵嫔脸上没有表情,“本不想和她多计较,奈何她自个儿送个把柄在我手里。”
瑞香听得出主子语带讥讽,细细一想,便不说话了。
四公主的花粉症,已犯了有些日子了,和嫔又疼女儿又碎嘴,把这事到处宣扬,容贵嫔倘若真的把心思放在宫务上,早该吩咐御厨房留意的,可她压根不在意这些。
主子说得没错,是容贵嫔自个儿不修德。
瑞香取了糖玉镯子,自己往玉泉宫去,而御厨房,则选了个最伶牙俐齿的小宫女去传话。
没过几日,宫中就遍传流言,道容贵嫔苛待皇子公主。
皇帝班师回朝在即,宣明宫闹出这样的事,简直是有失体统。
消息传到慈安宫,太后震怒,唤了容贵嫔去,厉声呵斥。
彼时,孙云儿与江静薇正对坐着作画,听见星儿传来的消息,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江静薇久坐不得,搁下笔起身,轻轻伸一伸肩膀:“到底是惠贵嫔办事老辣,一下子就捏住了容贵嫔的把柄。”
孙云儿也搁下笔,上前替江静薇揉肩膀,“也是容贵嫔太得意,太不把下头人当回事了。”
容贵嫔是高门贵女,如今又是后宫独一份的恩宠,没几个人能叫她看在眼里的。
除开皇后这个后宫之主,还有张贵妃这位掌了三四年宫务的贵主,其他的人,容贵嫔根本不在意。
三皇子不起眼,四公主是个女儿,生母又不得宠,并不算什么重要人物,容贵嫔不是有意怠慢,是压根不曾瞧见这些细处。”
便是这份轻忽,叫惠贵嫔拿住把柄,一下子告到了太后处。
江静薇享受片刻孙云儿的服侍,拉着她的手坐下,也替她揉起肩膀,“也叫我服侍服侍你。”
孙云儿哪里会要江静薇动手,连忙唤了星儿:“你这个丫头,瞧着你主子动手,还不赶紧来帮忙。”
星儿与连翘坐在下头制干花磨胭脂,听见这话,顽皮地挤挤眼睛:“容华和婕妤好好的,我才不掺和呢,婕妤把容华捏坏了,容华不敢声张,我把容华捏坏了,回头也挨个廷杖。”
这说的是玉兰,她本被赐了鸩酒,然而太后恨她谋害皇嗣,又将她罚了廷杖,内外催逼之下,当众吐血而死。
这话不大吉利,连翘轻轻一拍星儿的手,星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连忙岔开话题:“太后娘娘不是不管事的,怎么如今也出来管事了?”
连翘也附和,“可不是说呢。”
事关皇嗣,太后哪里能安坐不管。
前有玉兰下手谋害江静薇腹中胎儿,后又出了容贵嫔怠慢皇子公主的事,宣明宫如今掌着宫务,却连番犯错,太后便是尊菩萨,也得发怒。
更重要的是,如今这么一来,容贵嫔的晋升之路,只怕就断了。
依着徐家的谋划,容贵嫔怎么也得坐上四妃的位子,膝下养一位皇子,然后角逐储君的位子。
若是运道好,徐家便能成为权倾天下的外戚,徐首辅把持朝政,容贵嫔把持内宫,内外勾连,把这天下尽握在手里。
这些是孙云儿的猜测,从前看容贵嫔端庄体面,还当她真是个能成大事的,如今看着她屡屡犯错,倒觉得这女子不过如此。
沉默片刻,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外头,飞快地由远及近。
小宫女的声音急促而惊惶:“大罗才人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