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排骨早已冷掉,他套上套头的黑色毛衣,从桌上背起书包,城郊去中环学生家里要公交转地铁,下午3点30到下午5点30,他不能以这么差的状态去见学生家长,于是冲了把冷水澡,洗了把脸,暂时把那些不痛快忘却,重新调整好状态才出发。
天色渐晚,阳光都透着冷意,程劲在公交车上温习着补课的知识点。
补课对象是个性格孤僻的初一小女生,听她母亲说,因为从不太好的小学考进了六中,跟不上节奏,成绩一落千丈,她母亲说,之前也找过几个985大学生家教,但效果不好,为什么找他当家教,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是初三突然转学去的六中,一年时间成绩突飞猛进,和她女儿的情况有些类似,只给了他两个月试用期,如果在两个月之后的期末考试,她女儿的成绩没有提升,那就终止。
他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即便前一周已经做了些功课,但他还是有些紧张,下车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才去那学生家里。
中环的老小区,面积不大,五十几平,两室一厅已经很拥挤。
女生的母亲给他倒了杯热水,女生乖乖坐在房间写作业,他简单和她母亲说了两句,就背着书包去了女生房间。
“你好,我是程劲,你的补课老师。”程劲把书包放在脚下。
女生点头:“嗯,杨沁雨。”
程劲看了眼女生的书桌,堆着满满的课本,似乎快把这张老书桌压弯:“我是六中毕业的,跟你一样,不过没你这么幸运,我是从山里转去六中的。”
杨沁雨抬起头,看了他眼:“山里?”
程劲点头:“嗯,很穷的山里。”
杨沁雨似乎对他说得很感兴趣,平静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好奇:“那你是怎么考进去的?”
程劲把书包里的笔记本摊开:“以后再跟你说,我看过你最近的试卷,你其实有点偏科,文科很好,理科有点欠缺。”
杨沁雨看见他笔记本上字迹工整的文字,跟他的人一样,给人很干净的感觉,她有点早熟,总被朋友投喂各种言情小说,她看一些,但兴趣不大,觉得他跟那些小说里描述得形象有点像。
“是的。”杨沁雨回得冷淡。
程劲:“理科最好补了,要是你文科差,那我就束手无策了。”
杨沁雨被他的说法逗得眉毛扬了扬,这哥哥真是一点儿老师的架子也没有,完全不端着,有种同龄人的亲近感:“为什么?”
程劲抽过她桌上的试卷:“理科都有固定的解题思路,刷题进步很快,不像文科,全靠积累。”
杨沁雨有点不太好意思把试卷给他,想去遮掉自己的分数:“我考很差。”
程劲大致翻了翻:“我刚去六中那会,英语30分,毕业的时候英语110。”
杨沁雨:“你有点厉害。”
程劲:“今天我们先讲数学,你先跟我讲讲你们老师讲到哪些。”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杨沁雨对他说的山里和他考试的心路历程很感兴趣,临别的时候,程劲留下三套理科卷子:“你这周抽空把这几套卷子做了,下周六我过来,主要讲这三套卷子。”
杨沁雨点头:“那下周还有时间讲山里吗?”
程劲把脚边的书包拎起来,把笔记本塞进书包:“看下周讲卷子的进度。”
杨沁雨还是很好奇这个男生是怎么从山里考进六中的:“好吧。”
她母亲送程劲下楼:“你是不是觉得她还可以。”
程劲点头:“嗯,是性格很好的女生。”
她母亲摇头:“每次家教都是这么说,性格好没有用,她愿意做题愿意听课,但成绩就是死活上不去。”
程劲皱眉,他本来以为杨沁雨这孩子应该很好教:“我会尽力去帮她的。”
“嗯,谢谢你了,你注意安全。”
程劲和她母亲道了别。
下午六点的天,已黑下去,程劲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左右,冷掉的排骨酱汁冻成了固体,他放下书包,一整天没吃饭竟也不觉得饿,他焦灼地翻着手机,看不见任何消息来访,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扒拉两口早已冷掉的米饭,冰冷的米粒刮过食道,梗得难受,他又把排骨塞进嘴里,机械地扒了几口,手机震动。
他抓过它,是杨沁雨母亲给他转的第一个月的补课费的一半。
情绪从高到低,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
周天冲了三次冷水澡,总要以这种自虐般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他厌烦自己这样,又不得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