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不大,系前任吏部左侍郎的官邸,原主人已被发配岭南。
他任职时捞了不少油水,府邸建的精致,连石子径边的石灯幢都颇为小巧可爱。
虞景纯穿过走廊,绕过灯火掩映的罗汉竹,进了月洞门,几株雪梅横在窗前,水雾从缝隙中袅袅飘出。
他猜测虞幼文在沐浴,脚步顿住了,一时不好上前。
“你挺闲。”虞幼文嗓音清润。
虞景纯笑了,“噔噔噔”推门而入。
就见虞幼文拥着白狐裘,坐在靠窗的茶案边,小泥炉烧着茶水,雾气萦绕在他身侧。
好吧,是他多想。
虞景纯瞪他:“你当我府上是客栈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
虞幼文推开卷宗,伸手捻起水壶:“圣旨下了,不好久留。”
虞景纯不与他辩这个,转过头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虞幼文正要询问,就有侍卫就拖着两个麻袋进屋,扔在地板上。
这动作不轻,麻袋里头有呜咽的声音,侍卫解开袋子。
从里头爬出两个男孩子,乌发及腰,面皮白净,颤颤巍巍吓坏了。
虞景纯偏过头,笑着说:“给你抓来出气,看我对你好吧。”他朝侍卫看过去,“别见血。”
侍卫拿了夹棍、细竹签等物,地上的两人知道要遭罪了,挤在一起哽咽哭泣:
“奴家冤、冤枉,求贵人饶命、求贵人饶命……”
虞幼文冷冷看着,看二人磕头求饶,衣襟处散乱了些许,露出胸膛上星星点点的红印子,不知哪些是他留下的。
虞景纯喝着茶,吩咐侍卫动刑,侍卫拿着夹棍,套了其中一人手指。
这不是他们的错,虞幼文知道。
可心底嫉妒作祟,他不想拦,他甚至想亲自上手,将那两人扯成秃子。
“啊!”叫声凄惨。
“住手!”虞幼文喝止,指尖不住的颤,“放人,丢出去,给我丢出去!”
他看向虞景纯,眼神冷极了:“下次再胡作非为,你就别来了!”
虞景纯见他像是害怕,脸色讪讪的,他走上前瞧了两眼带着夹板的人。
好家伙,他一脚蹬过去:“皮都没红,叫的跟杀猪一样,你吓唬谁呢。”
那人吓坏了,爬起来跪好,白嫩的颊边都是泪水:“奴家怎么得罪二位爷了!奴家冤枉啊!”
虞幼文被哽咽声吵得头疼,他不是圣人,他也有怨忿不甘。
可就算再怨,他也知道不该冲无辜人撒气。
他懒得看这场闹剧,纤细的手,“啪”地一下,拍在桌案上。
虞景纯沉默,两个男孩也不敢吱声。
屋中肃然,虞幼文说:“好好将人送回去,别胡闹。”
第46章 这鬼话你也信
虞景纯有些不情愿,他还想接着拱火:“林烬怕不是眼瞎,这样货色的也瞧得上。”
虞幼文闭了闭泛红的眼,偏头不语,地上跪着的男孩福至心灵,忽然嚷道:
“贵人是说京营的林将军!冤枉啊,他没碰奴家二人,他就问了些话,买了几本图册子和蜜润膏,什么也没做……”
另一人也连声附和。
虞景纯瞠目结舌。
这事儿办的?也太不像话了。
他看看二人,又看向虞幼文,见他眼神亮了:“这鬼话你也信。”
那些懽好声……虞幼文沉默着,想仔细问问又不好意思,手指握紧了桌沿,用力到指尖泛白。
他还没放下,明显是动摇了。
虞景纯哪敢再耽搁,对侍卫扬了扬手,两个男孩子被带了下去。
他坐回桌案边,脚丫子还没盘上呢,虞幼文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像是乏了:
“天色晚了,你也回罢。”
“我不回,”虞景纯偷眼看他,“这么大的宅子,刚我进来下人都没见着几个,柳秋柳冬又不在,你不害怕么?”
不等回话,他又说:“我陪着你。”
虞幼文拿着卷宗,走到书架边归置:“不用了,客房还没收拾好。”
虞景纯目光跟着他挪动,攥着袖口的手汗湿了,他轻叹了一声,语气很苦恼地说:
“父皇让我监国,我有好多事要问你,我与你……”
“歇在一处”还没出口,外头便传来门房的声音:“公子,京营节度使求见。”
虞景纯被打断话,还是因林烬的事,脸色霎时冷下去。
他担心崔文鸢察觉。
不过片刻,又立即敛去不悦,可崔文鸢像是钉在书架旁,他看着房门,根本没发现他的异常。
虞景纯很沮丧,仿佛那些兵荒马乱,那些做作的苦恼与汗湿的掌心,全是多此一举。
屋外的门房长久没听到回话,正欲再问,身后就响起脚步声。
回头看,忙上前拦道:“林将军,你怎么就这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