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片刻,阿桃小跑着进了屋,连伞都没撑,落了满头的雪。
她眼里泛着泪光:“王爷,城门口死了好多人,我听说贾御史也死了,禁军去了贾府,玉儿还在里头呢,这下怎么办?”
虞景纯站在桌前,皱了眉:“带兵的是谁,可打听清楚了?”
阿桃说:“没呢,我才得的信儿。”
虞幼文眸光微闪,有些意外地看向虞景纯:“玉儿是谁,你在官员府里安插了人。”
阿桃这才发现还有人在,面色微怔。
“来不及说这个,”虞景纯拉着虞幼文往门边走,“文鸢快随我一起,林烬的人认识你。”
应门老伯刚闩上门,又拿木头抵得严实,见三人闹哄哄地出来,又赶紧打开。
虞幼文走出巷子口,看见大街上兵荒马乱的,老百姓都关门闭窗,生怕惹了祸事。
几人没坐轿,虞景纯边走边说,面色惶惶地和虞幼文解释。
末了还埋怨一句:“这么大动静,林烬怎么没个消息!”
“幸好没跟你说,若你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今日死的就是我们,”
虞幼文拉着阿桃避开乱民冲撞:“再说通过内闱能得什么有用消息,一个不小心,就是害了这些女孩儿的命。”
虞景纯讷讷地辩解:“我也没让她们做什么危险事,不过席上听音儿罢了。”
整个京城乱糟糟的,积雪被来往行人踩成了褐色泥浆,有些辜负了白雪洁净世间的好意。
虞幼文正游目张望,就听阿桃连声喊:“那边、那边有当兵的!”
几个人影在对面街角一闪而过,穿锁子甲,着铁网靴,是禁军。
虞幼文上前拦了人,领队的人,正巧是相熟的千户。
名叫熊协远,是林烬从漠北带回来的,常进将军府谈公务。
这人听了缘由,当即揽了差事,带着阿桃赶去各府救人。
直至夜间,过了戌时,才陆陆续续送了十几个女子到胭脂巷。
虞幼文见阿桃眼睛红肿,就知还有没救回来的。
他走到桌边,对虞景纯说:“王府也清干净了,你带老师回府安顿罢,这些姑娘吓着了,让她们好好休息会儿。”
虞景纯点头应下,抿了抿唇,有种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窘态。
虞幼文眉头微动,对他摆了摆手:“我回府就差人将银子送来。”
“不是这个……不止这个,”
虞景纯直了直身体,小声说:“绿莺和新蝉,我上回可是要了,是你自己不给的,”
“今儿走林烬的路子救人,这事瞒不住,他知道怕是要多想,要不撤回来?”
这便是下午说的君臣离心了。
无论别人有没有多想,只要自己多想了,往后相处便会添一分介怀。
虞幼文暗叹,他本是故意说的教权术谋略,没想到虞景纯早就会了。
可惜是半吊子水晃荡。
今天这事要是搁其他人身上,压根不会在乎这些女子的性命。
这段时日,京中死的人成千上万,十几个失了利用价值的人,没有谁会在乎。
可小皇叔在乎,他便觉得高兴。
虞幼文拍了他肩膀一把:“我带回去的人,与你有何相干,现在撤回来,反倒显得做贼心虚。”
“你别操心这事,我先回了,”他起身拿了大氅。
虞景纯殷勤的帮他扒拉头发,期期艾艾地说:“还有银子哦。”
虞幼文说:“我记下了,回头差人给你送来,”
虞景纯极开心,抿着一对儿小梨涡,将人送上轿。
院子里掌了灯,他沿着扫净积雪的石板上阶,刚进屋,就见阿桃站在屋角。
她垂着头,两只纤手揪着袖摆,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虞景纯看了两眼,牵着她坐到桌边:“没事的,文鸢也不是外人,知道也无碍,”
“你今日跟那个千户跑了半日,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阿桃说:“听到了一些,说是林将军在城门前被百官弹劾……”
“百官弹劾!”虞景纯讶异。
他拧眉思索片刻,突然明白虞幼文为何突然说要入仕了。
原是为了替林烬谋退路。
他心里眼里俱是一阵酸涩,脑袋犹如离枝的花,沉甸甸地垂了下来。
阿桃捧起他的脸:“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锦衣卫行刺皇上,七王爷被打断了腿,还有李延富及其党羽都死绝了!”
“锦衣卫行刺,七哥断了腿!”
“消息可属实?”虞景纯瞠目结舌。
阿桃说:“全城都知道了。”
虞景纯愣了好半晌,哑声说:“父皇好手段,一下折了俩,”
他脸上显出迷茫惊惧之色:“父皇到底要做什么,就剩我了,下一个会不会……”
阿桃脸色霎白,正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