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回身,冷冷看着端托盘的张弛:“陛下上过药了,张公公请便。”
这威凛气势压得张弛额间冒汗,他带过净军,也上过战场。
但他平等地厌恶每一个武人。
尤其是叶安这样目无尊卑的将军。
不过他很识趣:“是。”
虞景纯从被褥边露出脑袋,瞪着张弛那个怂货的背影:“站住!”
没人搭理他。
嘉熙二年春末,崔文鸢擢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入阁预机务。
这是昨天皇帝亲拟的圣旨。
他清晨时入宫,在红墙高耸的甬道内,与林烬并肩而行。
两道挺拔的绯红身影,一个清俊无双,一个冷肃凶邪。
骇得后面上朝的官员不敢靠近,远远跟在宫道末尾。
虞幼文低着头,秋水眸半敛,微有沉郁:“昨夜张弛来报,说叶安对陛下动粗。”
林烬皱着眉:“等下朝我去看看。”
虞幼文轻嗯了声,又听林烬问:“要不你和我一起?”
他想了想才说:“不去。”
林烬勾着唇,露出一星儿点愉悦。
虞幼文抬步上阶,回过身,视线与他平齐,轻且缓地说:“公事,私事,你得分清楚。”
他的心在林烬这儿,却不能由着虞景纯被人欺辱。
说到底,他是一国之君。
就算他持身不正,林烬打也就打了,但叶安没这个资格。
林烬懂他,没说话,看他慢悠悠地,又往后上了一阶。
虞幼文居高临下地看他,用很值得玩味的目光。
林烬歪了下头,挑起一侧眉毛:“这样看了一整夜,还没够?”
虞幼文脸颊红了,林烬学着他,语气调侃地说:“家里,家外,也不注意些。”
“咳咳……”身后传来轻咳声,虞幼文回头,就见李斯谊站在檐下。
他忙敛衣下拜:“老师。”
李斯谊凝视他片刻,用怒其不争的眼神:“进来议事。”
第104章 听说你喜欢听小曲儿
皇帝称病罢朝,所有政事都需廷议裁决,虞幼文与阁臣同掌机务。
京都防卫及边境军事,则委派给节度使林烬处理。
下朝后,林烬去了勤政殿,虞景纯睡得香甜,被张弛摇醒。
他揉了揉眼,正迷糊着,听林烬问:“叶安对你动手了?”
“啊。”虞景纯还没醒透,睁开惺忪睡眼,瞧见林烬,把眉一挑,“什么事?”
林烬又问了一遍,虞景纯这回听清了。
他瞪着眼,一副有话想说却又无从开口的模样,两颊泛起一抹羞愤红痕:“没有。”
笑话!他怎么可能跟情敌告状。
要告状也是找文鸢呐,虞景纯坐起身,撩开床帐,朝外探头:“就你一个人?”
林烬握了握拳,没理这句,瞧见他撩床帘的右手肿的厉害。
他没想毁了皇帝握笔的手,这不是他打的,想着皇帝爱面子,他换了个说法:
“要不把叶安调走?”
当然不用,调走了人家一生气,把他丑事抖出来咋办。
再说他还得想法儿灭口呢。
虞景纯摇了头:“不用,朕有事找文鸢,你叫他过来。”
不用正好,林烬也嫌麻烦,他侧过头,看向张弛:
“仔细照顾着,有事再来报。”
话落,他转身往外走,虞景纯抓了桌案上的茶盏,使劲扔过去。
没砸到林烬,反倒扯动了自己伤处,痛得直抽气。
林烬才出勤政殿,叶安从左边殿檐下急色匆匆地走来。
“将军!”叶安见到他,快步靠近,低声说,“皇后死了。”
不等林烬问,叶安继续道:“被熊孩儿杀的,那瘪犊子,跟姚子换了班,摸进坤宁宫,说是给什么姑娘报仇。”
“不过皇后死前受了刑,”叶安冲殿门抬了抬下巴,“应该是里面那位下的令。”
林烬顿了片刻:“先封锁消息。”
他要进殿,叶安在后头追着问:“将军,熊孩儿还有救么?”
林烬看他一眼,没说话,走进勤政殿。
虞景纯回笼觉刚眯着,又被摇醒。
再好的脾气也要炸,他摔了软枕,怒瞪着林烬:“有屁快放!”
林烬说:“皇后自戕了。”
虞景纯怔了几息,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那女人确实待他好过几天。
可一想起阿桃,他整张脸都皱起来,长长吐几口气,像叹息又像痛苦。
他说:“报病逝,给她个体面。”
等林烬离去,虞景纯把张弛也赶走,孤零零倒在褥子里,像趴在阿桃腿上那样,放肆大哭起来。
哭累睡着了,醒来吃了两块糕点,又接着哭。
他从来不知,原来自己有这么多泪。
直到夜间,他懵懵地睁开眼,脸上又热又涨,用手揉一揉,掀开被子,床边坐着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