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泫之头朝着太阳抬着,乖乖任谢钰打扮自己。
“今天祭祖,天璐说外头的店没开,只能我们自己折了。”
尧枝逐打着哈欠从西厢房出来,把满满一袋子黄纸放上桌,天璐若无其事地从后面跟出来,一声招呼没打,一步跨出一米八,直溜溜地蹿出了长廊。
“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困死了,再睡一会儿,你们先叠,我等会醒来接上……”
尧枝逐挥挥手,说完话就双眼一闭,一趴,缩着手,枕着袄子就睡了起来,没盖住的耳朵红得要滴血。
柳泫之不明所以,谢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手上不忘去解袋子,拉回柳泫之的注意力,叫她教她折元宝。
金元宝的步骤并不麻烦,两边对折,翻起一条边叠上两圈,拢成一个筒状,两侧一压一捏,最后调整一下整体,这样一个金元宝就做好了。
柳泫之折纸慢,压纸也慢,调整形状更慢。
谢钰学是学会了,打算上手的时候,突然一顿,问道:“可有忌讳?”
“什么?”
柳泫之没明白,谢钰就解释说,“我已经死了,做这个会不会不好?”
“没听说过。”柳泫之细细想了想,没有在脑中检索出相关的记载,于是摇头,“不知道,没有记载,也没有明令禁止,应该是可以的。”
“你是你师傅带大的?”
谢钰跟着柳泫之叠了几个元宝纸,突然问道。
“是。”柳泫之手上动作没停,应了一声。
谢钰又问:“那你是不是从没见过你的母亲?”
柳泫之往旁边放好金元宝,想起了牌上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柳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没见过。”
谢钰几番犹豫后,终于转进了正题,忍不住问:“可有怨我?是我给柳家带来了灾祸。”
问是她要问的,半句话还没说完,语气就有些幽怨,光是听语气,好似是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柳泫之听不出来,只是在客观分析这件事的因果。手不停地滑动着锡箔纸,很快指腹上就凝出一层灰黑,锡箔纸被翻来覆去压了好几个角,拆开又叠回去。
最后她把锡箔纸扔在桌子上,才终于得出结论。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这句话常被理解为,上天不分亲疏,经常眷顾善于顺应天道的人。但在柳泫之眼中,这里的‘天道’意义却不只是‘天道’,应该是‘天道报应’,是自身的造化,也即是自身所作的业,而形成自然而然的受报。
这句话,也就成了善有善报的意思。
落在谢钰眼中却成了无可奈何。
她就不再说了。
太阳完全拢在身上时,桌上的金元宝已经堆起满满一摞,几乎将尧枝逐的脑袋盖住,柳泫之把金元宝拢在一起,推进桌子底下的竹筐中。
“好了。”柳泫之拍拍手,喊起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的尧枝逐,“师妹,起了。”
“到我了……”
尧枝逐抹了下眼睛,彻底睁开时,柳泫之已经大包小包装好了祭品,就等着尧枝逐跟着她出门。
柳泫之和尧枝逐前脚刚出门,谢钰的魂体后脚就从身体中出来,无数道魂丝朝四面八方涌出,遮天蔽日、飞沙走砾一瞬后,院中只剩一丝清风拂过,翅膀胡乱扑棱的麻雀重新落回冬树上,寻找新一年的鸟巢位置。
吾渌说的神仙俱乐部一直是谢钰的心病,她要把这些东西找出来,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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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翻山越岭、登高上坟的两人终于祭拜结束,上山下山折腾了整整一下午,山间漂浮的香灰都散尽了,两人才终于下到山脚。
“算的什么地方,是不用花钱买坟地,可一来一回都是爬山蹚水的……车子上不去,走这么久的路,我腿都疼死了...”
尧枝逐甩着白布打掉身上的草屑香灰,顺手帮柳泫之拍了两下。出了山口,信号回来了,柳泫之打开手机,盯着新好友验证发愣,尧枝逐看柳泫之看手机看得入神,不由好奇,探头过去看。
“……周文心.....好友请求?”尧枝逐抬头,问,“谁啊?”
柳泫之摇摇头,“不知道。”
“是不是找你做事的?”
“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柳泫之犹豫着没同意,只是因为,她看尧枝逐,“是不是以前师傅的售后?”
章池心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要售后就得自己出车票,如果离得远,这大过年的节假日,车票机票都涨价,一趟来回就要三四千。
柳泫之心不疼,肉疼,收起手机,说:“年后再说吧。”
十分钟后。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柳泫之的手机上。